過城門口向內看去,整齊的房屋猶在,滿地凌亂狼藉卻絲毫看不出這是靈芸城,那個熱鬧乾淨的平和小鎮幾處火光將熄未熄,縷縷濃煙就是從火堆中升騰起來的,與跳躍的微弱火苗相比,整個城更加安靜,安靜到死寂的地步,悄無聲響
陳安愣愣地往前走著,茫然目光彷彿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沒有人,沒有聲音,沒有活物,沒有足以證明這座城市還活著的跡象,滿地的菜葉、破碎衣衫以及隨處可見的血泊表明,這座城市遭到了慘無人道的突襲
可是,人呢?靈芸城的百姓在哪裡?不管是死是活,至少讓他看見一具屍首啊!
“陳參軍,小心有詐…………”相距不遠計程車兵好意提醒,話音未落,陳安忽地一聲扭曲悲吼衝破了靈芸城異樣死寂,噗通,七尺男兒重重跪地,朝向大街一側長跪不起
腳步沉穩無聲,衣角血光潸然,是易宸璟第一個走到陳安身邊,也是他繼陳安之外第一個發現靈芸城大街廣場那座小山
屍山
滿滿的,由大大小小屍體堆積而成的屍山
幾百或是幾千根本無法計數,滿眼月光銀輝與黑紅血色相糾纏,匯聚成流的血河汩汩流進排水溝渠,經過曾經歡快走過的大街小巷,只是再沒有稚童笑鬧,沒有佳人歌喉,更沒有街頭巷尾茶餘飯後三三兩兩的議論,只剩屍體,屍體,還是屍體……
“怎麼了?”覺察到外面氣氛異常,白綺歌努力爬起推開車門,還未來得及四顧張望,溫熱卻戰慄的手掌便覆在她眼上
“不要看”
哽咽聲音令白綺歌心顫
“人呢,靈芸城的百姓?為什麼這麼安靜……”血腥味道鑽入鼻中,白綺歌忽然明白想要的答案是什麼,那樣濃烈的腥臭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夠散發出來的,而是許多,或者,是整個城的百姓易宸璟的顫抖似乎感染了她,瘦削冰涼的身子也止不住發顫,固執地推開溫熱手掌,白綺歌沒有看向血腥味道傳來的方向,而是看向易宸璟,眸裡有著赤紅血絲:“是霍洛河人,還是……易宸暄?”
隆隆的關門聲代替易宸璟作出回答,一眾人張皇回望,只見許多年不曾挪動的靈芸城城門被硬生關起,四百餘傷兵全都成了籠中囚
“中了埋伏”低沉聲音沒有任何感情,易宸璟拔出劍,雪亮劍光與銳嘯鏗鳴同聲共氣,“陳安,陳安?你給我站起來!”一腳踢在陳安背上,失魂落魄的陳安這才強忍著悲痛站起,易宸璟把白綺歌抱出馬車放在馬背上,一揮劍斬斷馬匹束縛:“陳安,你聽著,過會兒若是交上手你必須把皇子妃藏好,絕不可教敵人發現”
一旦被發現,白綺歌的結局不堪設想
“又想丟下我嗎?”聽得易宸璟吩咐,白綺歌咬咬牙滑下馬背,用盡所有力氣抓住易宸璟衣袖,“就知道你這人說話不可信也不想想,既然對方是事先埋伏好的,你以為我藏到哪裡能不被發現?與其躲躲藏藏窩囊死去,我寧願……寧願死在你看得見的地方”
的確,能血洗靈芸城等待他們走入陷阱,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們只有傷兵沒有戰士,如何與之對抗?就算運氣好找到地方藏起,在這座已然死亡的小鎮裡想找到她還不容易嗎?昇天無路,入地無門,他們已是困獸,根本毫無退路
“這是霍洛河族最後的復仇吧……”看著遠處漸漸走近的矮小卻粗壯身影,易宸璟竟露出一絲苦笑
危急關頭白綺歌並不驚慌,這是她與其他女子最大不同之一,慌有什麼用呢,解決事情要靠腦子和膽量,而不是尖叫與淚水大致確定對方情況後,白綺歌拉了拉易宸璟:“他們人也不多,我看應當不超過百人,無非是欺負我們這一群都是傷患罷了,如果能找個易守難攻的點以守為攻,想要全殲他們應該不成問題退一百步講,能拖延時間等蕭將軍他們來靈芸城匯合也比坐以待斃強”
“霍洛河族兇猛彪悍,戰場上你見識過,想要防守沒那麼容易”輕嘆一聲扶住搖搖晃晃的白綺歌,易宸璟也很快鎮定下來,“陳安,帶著人往後撤,找個方便地方先守好…………陳安?”
徵軍中公認脾氣最好的參軍陳安今天不知怎麼了,自踏入靈芸城起就魂不守舍,一向謹遵軍規的他居然沒有理會主將易宸璟的安排,而是在所有士兵驚訝目光注視下走向那一排執著刀兵的敵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攜帶著滔天憤怒
“陳安,回來!”易宸璟的怒喝沒能阻止陳安步伐,奇怪的是,對面敵人似乎沒有殺他的打算,走到近前也只是用鄙夷目光與嘲諷冷笑做歡迎那情形,好像堂堂大遙參軍是他們受排擠的同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