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到底什麼來頭,竟能把皇上逼到那般地步?”
說到興起處,易宸索性丟下粥匙,那雙深邃的眼彷彿透過時光洪流回到幾十年前,那段他還沒有出生的遙遠年月:“皇后出身將門自幼習武,祖父是前朝赫赫有名的驃騎將軍,父親是陪伴父皇徵殺四方的功臣良將,舅舅家則代代出丞相,父皇掌權後正是皇后的舅舅擔任右丞擁有這樣背景還不算,皇后本身就比普通女子更有心計,身為後宮之人屢屢干政,仗著家中於遙國而言舉足輕重的地位時常與父皇相抗”
白綺歌搖搖頭:“鋒芒太盛,僭越無度,長久不了”
撩起眼皮看了白綺歌一眼,易宸長出口氣:“是啊,長久不了父皇暗中積攢實力,很快就削去右丞與皇后父親的實權,並且暗示朝臣不可教女子干政,於是滿朝文武紛紛上奏要求對皇后進行處罰甚至廢后皇后猛然發覺可為時已晚,雖然父皇考慮到右丞等人勢力尚存不能太過損其掩面,是而保留了皇后身份地位,但在那之後皇后就被禁足浣清宮三年之久禁足令讓皇后收斂許多,這幾年除了些後宮瑣事外再不插手任何事情,像是嬪妃發喪這類是從不出面的”意味深長一聲冷笑,易宸眼神裡透著不屑:“果然皇位人人喜,還不等我正式冊封太子,那些人便都蒼蠅似的尋來了”
久不出面的皇后忽然登場,其目的性一眼便可看出,白綺歌對易宸的嘲諷並不反對,不過……為什麼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你盯著我幹什麼?”發現白綺歌不再繼續討論而是單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易宸渾身不自在
白綺歌一本正經:“宸,衝著你來的那些人是蒼蠅,那你是什麼?”
“……”蒼蠅總是圍著髒臭的東西轉,那麼,他就是穢物嘍?易宸半張著嘴啞口無言話是自己說的,難道還能吞回去不成?皺著眉瞪了一眼,易宸奪過白綺歌的粥匙塞進碗裡:“老實吃你的粥!”
白綺歌側頭避開易宸窘迫表情,以免自己笑得腸子疼,徒留易宸猛翻白眼狠狠攪著粥出氣
笑過後心裡一片坦然,這才是她和易宸之間該有的氣氛,外人見不到的,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真實一面素嬈被誅,敬妃去世,素鄢早晚要離開皇宮獲得自由,以後這斂塵軒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相依為命,做這渾濁之地彼此唯一的親人
顴骨一陣冰涼,第一次,白綺歌發現他的手也會如此缺乏溫暖
“你瘦了許多”輕輕撫著白綺歌臉頰,當覺察到自己掌心比她面板更冷時,易宸撤回手,隔著衣袖捧住依然很燙的粥碗取暖
最近發生的事就好像一場夢,入夢前剛剛經歷千難萬險身心疲倦,醒來後卻不是美好新生,而是更加痛苦的現實渾渾噩噩過了數日,當敬妃的棺槨移入陵寢再看不見時易宸才陡然醒悟,這幾天他一直在犯渾,混蛋到該死的地步他把怒火和痛苦加諸於白綺歌身上,讓她不得不和他一起經歷最難熬的這段時光,哪怕她並無過錯
“先照鏡子看看你自己再說吧”原本有千言萬語想對易宸說,結果時機到來了,白綺歌卻不想再提起她喜歡的那個男人已經回來,包容她、理解她,那些庸人自擾的愁緒又何必向他抱怨?飛速把粥扒到嘴裡,白綺歌伸著懶腰含糊不清嘆道:“不行了,渾身累得快要散架,沒力氣和你繼續閒扯你慢慢吃,我先去睡了”
看著決然離去的背影和自己碗裡還冒著熱氣的粥,易宸瞠目結舌,摸摸胸口,彷彿自己的胃被燙穿了一個大洞:“你的身子是鐵打的還是銀鑄的?”
“都不是,是用來嘲笑你的”
小半個時辰後,斂塵軒內還亮著的最後一盞燭燈熄滅,剛剛結束一場悲慟別離的宮院終於陷入寧靜,萬籟俱寂中,院牆外一抹漆黑身影眸中閃過冷光,藉著夜色悄然離去
許是遙皇念及易宸連日辛勞,第二日一大早特地吩咐陶公公到斂塵軒告知之後三天無事休息,幾乎快累毀的易宸樂得能夠忙中偷閒,雖然心態情緒已經調整得不離十,還是裝出一副疲憊至極的模樣領了旨,倒是陶公公心疼得回寢宮好一頓向遙皇嗚咽抹淚那三日裡易宸前所未有地輕鬆,不用理前朝瑣事,身側有佳人相伴,只可惜斂塵軒少了些人,總覺著有些冷清
相對於斂塵軒而言,遙國帝都某個不起眼的小客棧則熱鬧得多,天未亮就開始雞飛狗跳,怒罵連連
“小兔崽子!那是老夫用三張紫狐皮才換來的!你說送人就送人!老夫還一口都沒喝過!站住!你給我站住!”二樓樓梯一陣乒乒乓乓,鬍鬚顫抖的健壯老者一邊罵一邊追趕前面的青年,兩個人的碧色眼眸與雪白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