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宸暄撇撇嘴,對顯而易見的謊言不置可否,想了片刻,起身離去
“用你那雙漂亮的眼睛好好看著,看老七是怎麼身敗名裂、痛失所愛的,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明白,想殺我的人,一個不剩,全都要下地獄”
“地獄嗎……”蘇瑾琰喃喃自語
躺在地上稍稍積攢些體力,五臟六腑的劇痛再次加劇時蘇瑾琰不顧一切朝前方爬去,摸起藥丸連著骯髒的血水、汙泥囫圇嚥下剛剛下過雨的天空晴朗乾淨,地面水泊裡映出狼狽枯槁的倒影,蘇瑾琰愣愣看著那倒影許久不動
他是個人,卻活得豬狗不如;空有一身武功,卻連殺一個普通人都做不到
這樣的人生,是不是早該了斷?
爬行在黑暗骯髒的最底層苟延殘喘需要很大忍耐力,這份忍耐一半源於憎恨、強烈的復仇欲,另一半則是鮮有人知的理由疼痛減緩,蘇瑾琰仰躺在地上望著滿天繁星閃爍,似是那人第一次看他的眼神,充滿悲憫,但沒有高高在上的可憐或者同情
“救救我”
他還記得,那時是自己先伸出的手,緊緊抓住那人衣角苦苦哀求
其實他並不確定那人會救他,與穿著破爛女裙、渾身血肉模糊的他相比,那人實在是遙不可及的存在,高貴,光明,帶著許許多多人的豔羨,這樣的人怎麼會彎下腰幫助一個異族奴隸呢?
怪事就在他絕望時發生了,那人停下腳步,沒有彎腰而是蹲在他面前,溫熱手掌放在他額上,乾淨華麗的衣袖被地上雨水沾溼,染上一片汙黑
“把他送去太醫府,之後由他自生自滅吧,沒能力活下去的人,救幾次也是一樣”
不能等著誰來救自己脫離苦海,也不能寄希望於誰能良心發現,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自己掙扎,是嗎?蘇瑾琰清楚記得,第一次思考如此深奧的問題時自己只有九歲,而那人也年長不了多少,卻有著成熟而隱忍的雪亮眼神
第一次忍受不了易宸暄的折磨逃離遙闔殿,第一次連尊嚴都捨棄在傾盆大雨中廢物一樣蜷縮求救,也是第一次遇見那人,冷俊淡漠,風華耀眼
於蘇瑾琰來說,那是活著變得有意義的開端,從此牢牢記住一個人的名字和身份並在非人的折磨中一路忍耐過來,只為能幫那人達成願望,看他露出真正的笑容儘管,最初的相遇只有他還記得,從頭至尾,那人甚至連句話都沒有對他說過
易宸,大遙七皇子易宸
因著他,活著終於有了意義
疲憊閉上眼,痛楚漸漸消退的身體痠痛無力蘇瑾琰知道吃了解藥自己就不會死,也明白易宸暄的殘忍天性是不允許他現在就死的,那個惡魔一樣的男人想要他親眼看易宸崩潰,然後再輕而易舉將他的意志摧毀
那就活下去吧,失敗一次、一百次、一萬次都沒關係,只要還有機會
為了那人的江山,他得更加努力才行
遙軍發現營外三里地的一堆屍體與血泊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本該在軍營裡的易宸暄不知去向,只留下親筆信囑咐四位老將軍繼續對昭國都城進行圍攻,同時呼籲將士們要冷靜,不能過於逼迫太子做決定
當然,這“呼籲”得不到任何結果,只會激化矛盾
遙昭兩國開戰近一月,昭國損失微乎其微,而遙國傷亡人員超過六千,其中還包括一千三百七十餘名帝都精兵,這讓很少遭逢敗績的遙軍惱羞成怒在風口浪尖上仍不動如山的人只有大遙太子,雖然遙皇的聖旨已到,該做選擇的人卻一直拖拖拉拉不肯表明態度易宸的無作為令遙軍將士大為不滿,經由幾個面生計程車兵慫恿挑撥,約莫百十人的隊伍將易宸居住帳篷團團圍住,個個手執刀戟,兇光滿面
“誰的命不是命?憑什麼為了太子殿下喜歡的女人就要我們去送死?”
“一個投敵叛國的女人值得這樣護著嗎?太子殿下當初是怎麼對百姓承諾的,是不是都忘光了?”
“要麼寫休書,要麼把太子之位交給別人,我們才不要眼看士兵送死而無動於衷的男人當太子!”
吵嚷叫罵聲環繞著帳篷,不管喬二河怎麼苦苦相勸,怒氣衝衝計程車兵們說什麼也不肯離開,非逼著易宸給出回覆鬧事持續了大概有半個時辰,圍觀計程車兵越來越多時帳簾忽然被拉開,朱衣銀甲穿戴整齊的易宸一手抱著頭盔,淡然地走出帳外
“如果城中被保護那人是你們的妻子,你們會怎麼做?”語氣波瀾不驚淡淡問出,一剎讓喧鬧化作安靜見鬧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怎麼回答,易宸動了動唇,勾起寂然淺笑:“綺歌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