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
黑暗中反正他也看不清我的窘迫樣兒,我輕聲對他說:“麻煩你遞過來一些捲紙。”說罷就怨自己沒頭腦,這年頭哪兒有什麼捲紙啊?有草紙用就算不錯的了。
爾忠國沒動,然後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手伸出來!”我伸直了一隻胳膊,攤開手掌,等他遞紙過來,未曾想他突然手臂一沉,將我旱地拔蔥似地提起來又拉進屋去。我氣急敗壞地低喝道:“你!誰讓你拉我進來的?我要廁紙,你聽不懂嗎?”
“什麼?”他似乎已經不耐煩到極點了,“就用夜壺!”說罷還把窗戶給關了。我氣得要命卻也無可奈何。
膝蓋的傷口一吸一吸地疼,這麼大熱天的,不要發炎了才好。
“請你……能否請你迴避一下。”我看著他,屋內黯淡下來的燭光照著他睡意朦朧的眼睛。
“辛鳳嬌!你究竟想怎樣?”他眯起眼睛蹙眉問道。
“只是請你——呃——爬到窗外蹲一小會兒可以嗎,就一小會兒!”我可憐巴巴地說。
“要麼用夜壺,要麼上床睡覺,自己選吧。”他說完,大踏步邁向床,倒頭就睡。
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近人情?我忿忿地想著。還說什麼青梅竹馬——屁!我看比陌路人強不了多少。不就是沒滿足他那個什麼生理慾望嗎?可惡!也不弄清楚我是誰?
想佔我便宜,門兒都沒有!
我站在地上又開始鬥爭,僅一小會兒我就向夜壺投降了。
算了,面子的問題讓他見鬼去吧!我沒本事再爬兩次窗了。
我一瘸一拐走到簾子後,將銅壺的蓋子揭開,半蹲著,卻跟有心理疾患似地就是尿不出來。
我突然想哭,為了顏面的掃地,為了這從天而降的黴事。
腹水如抽噎般滴答滴答地掉進銅壺裡,跟我一樣小心翼翼、害怕弄出大動靜。
這是我人生有史以來最長也是最艱難的一次解手過程。心裡更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我爬上床,不得不再次翻越那座人體大山。
磕破的膝蓋磨擦在席子上很疼,每挪一步,便要抽一口氣,感覺比蝸牛還慢。
越是小心,越是犯錯,在翻越大山時,腳跟不小心蹭到了爾忠國的胯部。
他用力一拱,賭氣似的將我拱進了床裡面,我這人是快捷歸位了,但碰到傷口讓我忍不住“哎喲”了一聲。
爾忠國一翻身,已經拿眼睛瞪著我——仇恨的目光叫人害怕,將正在齜牙咧嘴揉膝蓋的我嚇呆住。
就算我碰到他了,就算我這醜態盡收他眼底,也沒必要這麼兇巴巴地對待一個“老熟人”吧?
這個男人挺複雜——遠遠不如池春樹和善易處。我感到頭皮發麻。雖然他當我是辛鳳嬌橫看豎看不順眼,但我不是辛鳳嬌本人,對他此舉心裡一點數也沒有。誰知道一不小心就會踩著他尾巴、惹惱了他呢?
說什麼都沒用了,誰讓我不夠圓滑呢,想學圓滑點也沒速成班上啊。
“你怎麼回事?”質問的口氣。
“我……爬窗時摔了。”儘管討厭他的語氣,但我不敢不回答他。
“哦?”爾忠國擎來一盞紅燭,檢視我的傷口。
我感覺他心裡正在幸災樂禍呢——他對我的態度說明了一切。
“你就是改不了毛手毛腳這習氣,非把自己弄傷了才甘心嗎?”
我以為他確認我沒撒謊就算完事了,沒想到他還挺關心我。那語氣沒來由地充滿憐愛,讓我不免詫異他的忽冷忽熱。
“我給你洗洗傷口,抹點兒金創藥就沒事了。”他說罷,蠟燭遞給我,起身下床找藥去。
我把著蠟燭,見他翻箱倒櫃總算找著一隻葫蘆形狀的小瓷瓶,跟指甲油差不多大小,拿了過來,隨手拾起擱在床上的那塊用來驗證新娘貞潔的白布、沾了清水、小心地替我擦洗傷口。
血水從擦乾的地方很快又滲出來。“輕點兒!好疼啊!”我皺著眉輕輕拍打著膝蓋周圍的肌膚。
爾忠國停下,帶著譏諷的眼神看著我。“就你這種人也配去鬧革命?”手下帶著力度使勁將白布摁在我的傷口處吸附血跡。
“喲——喲——你能輕點兒嗎?”我縮回膝蓋,感覺他是故意的,卻沒明白我叫疼跟鬧革命如何扯得上關係?
等等,我得繞個彎兒才能習慣他的話——他當我是辛鳳嬌,那麼剛才那句話是對辛鳳嬌說的。照他的意思,辛鳳嬌鬧過革命?她跟□人走得近?可他當的若是國民黨的兵,不是兩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