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看出有什麼不同,”盧清吟直言道,目不轉睛地盯著雷峰塔的方向,“除了……”她說到這裡忽然停住了,眼神猶如被釘住一般,愣愣地伸出手去,遠遠指著雷峰塔映在西湖中的影子:“莫非……”
“或許就是這個。”蘇淺塵果斷道。遠處的波瀾微漾中,雷峰塔的倒影被曲折的長橋截成了兩半,仍在清波中微顫得有些許模糊,但塔尖之處明明白白地指向了西湖東面白堤以東的位置。
從這裡遠望,對岸是一片青蔥的翠綠,為這片微微的暑意平添了些許清涼。
盧清吟和蘇淺塵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有幾分激動。這十六個字果然是天時地利的讖言,即便得到這十六個字的人,若非對杭州、對西湖十分熟悉,若非恰好在此時此刻登上了孤山,若非天公作美在一個恰到好處的地方恰到好處地投下了一縷霞光,這所謂的秘密恐怕果真要一直埋藏下去。
蘇淺塵道:“我們去那邊。”
“不行。”盧清吟卻恰巧在這個不合時宜的機會想起了蘇淺塵最希望她忘記的事情,她望了一眼即刻就要沉入山頭之後的斜陽餘暉,眉梢一揚道:“不管你要做什麼,過了今夜再說。”
蘇淺塵立刻就洩了氣。然而盧清吟表情淡然卻堅決,雙眸中的華彩似有若無。蘇淺塵道:“不過也只剩下幾個時辰而已……”
“就算只剩下一炷香工夫,你也得乖乖等著。”盧清吟對蘇淺塵說話難得用這樣命令的語氣,而此刻的蘇淺塵大概因為做賊心虛,自己也沒底氣反駁盧清吟的話。
“下山。”盧清吟淡淡道,轉身當先沿著山路拾級而下。
“你怎麼一點不著急?”蘇淺塵在她身後道,做最後的努力希圖能夠說動她。“師父的命令這樣急,我們在這裡多耽誤一個時辰,便不知師父那邊要花費多少心思挽救鑾錦堂……”
“鑾錦堂的事情再要緊,也沒有我們任何一人的性命要緊,哪怕現今師父在此,也會和我說同樣的話。”盧清吟頭也不回,語氣滿是篤信,不容置疑。“七哥,”她忽然停住了腳步,微微一嘆,用一種莫可名狀的沉澹語氣道:“你身上的蠱毒已經拖了幾次,這回無論如何不能再有任何意外,否則將來我無法向師父交代,也會對不起我自己的良心。”
蘇淺塵心中微微一動,可是轉瞬便又沉了下去。她惦念的只不過是自己心中的愧疚而已。只是愧疚而已,別無他物。
他心中忍不住想,若是換做了王亭羽,她還會這樣嗎?
但蘇淺塵終究是什麼都沒有問出口。
那片寂靜的竹林就在眼前,盧清吟卻在幾步之遙停住了,轉身看一眼蘇淺塵:“我們就在這裡等著,等過了今夜。”
“過了子時便可。”蘇淺塵糾正道。
“你對你自己的性命就這樣精打細算?”盧清吟忍不住微微蹙眉,就地坐了下來,拉拉他的衣角:“坐下。”
蘇淺塵無奈,坐是陪她坐下了,還是忍不住伸頭越過盧清吟肩頭向黝黑的林中張望:“就是在這裡面?這裡會有什麼東西?”
“這竹林我常來,不過是種著些竹子,裡面有一個水池,若說有什麼稀罕……便是這些年來總聽說有些小貓小狗走失在裡面。”這句話讓蘇淺塵啞然失笑,盧清吟又道:“我想或許……或許是有什麼秘密埋在了地下,是以西湖周圍遊人如織,來來往往了這樣多年,卻從未發現過什麼。”
“呵,說不定多年前便被人發掘走了,根本什麼也沒剩下,這卻也難說。”
盧清吟面無表情地抬起眼簾來看了他一眼,沒有認同,卻也沒有否定。蘇淺塵的話似乎令她想起了什麼,她略一沉吟,道:“我家裡有一張西湖附近的全圖,是兩三年前一位常住在這裡的老人家留給我的,我只當做是他一片心意,收下之後並沒仔細看過……現在想來,他對西湖這樣瞭若指掌,或許這圖中會留下什麼痕跡?”
蘇淺塵大是興奮,當即就要跳起身來:“我們回去拿……”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一陣微風拂來,整片竹林都搖曳出淡肅的輕聲。蘇淺塵和盧清吟的臉色同時變了,同時沉了下來,蘇淺塵的目光停在盧清吟身後數丈的位置,盧清吟也緩緩站起來,緩緩轉過身去。
竹林深處的黑暗中,一個身影孑然而立,頗有幾分傲然的味道。最後一抹餘暉已經收入了山後,最後一縷霞光也已同今日的白晝告別。這片若夜若晝的迷離微光中,這個身影無端端染上了些許盛氣凌人。
“又是你。居然還活著。”盧清吟的語氣平平淡淡,聽不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