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的人都盯著江雪霓,她半晌才緩緩道:“契丹人偷襲澶州,前鋒部隊已經到十里之外了。”
平靜裡驀地被扔進了一個驚雷,李謖和盧清吟都是大驚失色,那侍婢更是嚇得哆哆嗦嗦,連眼神都不知該往哪裡放。李謖猛地站起來,掃了一眼屋裡各人,沉聲道:“都不許出去。”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人已經大步流星地踏出去,腳步聲堅定地迴響在迴廊中。
江雪霓和盧清吟對視一眼,目光中皆是對方捉摸不透的意味。
“吟兒,你呆在這裡,千萬不要出去。”江雪霓說著也要往外走,盧清吟卻一把拉住她衣袖:“師父!師伯現下是天雄軍副都部署是不是?”
江雪霓不知她為何突然問這個,但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王欽若也不過是個通判,若是這一次能讓契丹退兵,師伯的功勞蓋過那姓王的,將來論功行賞,他自然不能得意。”
江雪霓又看一眼盧清吟,這次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時間長了許多,更緩更緩地點了點頭。“吟兒,你留在這裡,等我們訊息。”她說著匆匆走出去,出門時輕輕掃了一眼立在門口瑟瑟發抖的侍婢。
盧清吟當然是不會留在這裡的。江雪霓前腳走,她後腳就從開啟窗跳了出去,嚇得侍婢如喪考妣:“八小姐!”
“敢對堂主說一個字,先叫你後悔。”盧清吟從樓下冷冷扔下一句,轉身只丟給她一個背影。
契丹人大軍壓境,已經打到德清的訊息飛快在澶州城中蔓延開來,瘟疫般感染了寸寸絲絲的空氣。黃河流經澶州,將整座城一分為二,那黃河以北的半城首當其衝,不少人家嚇得連夜渡河,城南的則已經收拾細軟準備逃離,一時間城裡城外亂成一片,沸沸揚揚好不熱鬧。
盧清吟穿梭在街巷間,擦肩而過的盡是匆忙急促的身影,耳畔始終被亂哄哄的聲音縈繞,其中尤其刺耳的則是反反覆覆的一句“契丹人來了”,就連奔忙的腳步幾乎都變成了這個節拍。
身後不遠處的街上傳來嬰孩的哭聲,清脆響亮,不過很快就纏繞在轔轔車轍聲中,時斷時續地消失了。盧清吟腳下微微頓了頓,抬起頭看一眼漸漸暗下來的天幕。
契丹人離這裡還有多遠?這些瘋子會在今夜就發動進攻嗎?看得出來他們來勢洶洶非同小可,只怕這一夜的澶州,真的很難抵擋得過。
她在城中悄悄巡了一圈,心中已然有數。行營中駐紮的禁軍不算少,但也絕不算多,比起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契丹人,絕沒有十足的勝算。據她偷聽來的諜報,契丹大軍人數之眾,不下於二十萬,這個數目絕不是澶州能承受得起的。
可是澶州若是陷於敵手,江河屏障一失,京城也就危如累卵。於公,身後萬千大宋百姓,從此就要在契丹人鐵騎下掙扎。於私,澶州失守,李謖便是死罪一條,只怕滿門抄斬都還不夠。
朝廷到底有沒有聽到訊息?在京城的時候聽說寇準極諫皇上親征,他到底會不會來?
盧清吟忍不住再次向南邊望了一眼。平平靜靜,沒有任何風吹草動。若是皇上御駕親征,一路隨行護駕驚天動地還來不及,又怎會如此波瀾不驚?
最壞的情況,就是以澶州現有駐紮的兵力,抵抗契丹二十餘萬大軍。
盧清吟想到這裡,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不自覺地,她腦海裡竟冒出一個念頭——若是七哥在這裡,定能想個完美的法子。
她心中有個聲音嚴厲地責備自己,可越是想,心中的刺痛就越是難以壓抑,不知不覺淚水已是模糊了眼眶。他……是真正不知自己明天未來如何的人,是真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命赴黃泉的人,而現在咫尺天涯,明知他在苦苦尋找自己,她卻連見他一面都不肯。
怪只怪造化弄人吧。見了,又能怎樣?除了滿腔悲憤,除了想起盧氏一門舉家流放的慘狀,還能剩下什麼?
只是算算日子,已是第九個月,蘇淺塵手裡的九陰丹,應該只剩下一粒了。她現如今只牽掛這一件事——不過,若是把此事告訴寇準,以他權傾朝野,會不會有轉機?他手下,能不能有這樣的人?
盧清吟忍不住又苦笑著搖了搖頭。誰肯心甘情願把自己性命交出來,威逼利誘弄來這樣的人,只要他心中尚有一絲雜念,終究是害蘇淺塵早早去死。
若說心甘情願,這世上恐怕真的只有一個人。
盧清吟混亂的思緒被身旁疾馳而過的大隊人馬打斷。盧清吟遠遠看了一眼,帶頭將官正是此次皇上親任的排陣使李繼隆,也是皇上的親舅舅。他們的大隊人馬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