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
她忍受世人的白眼和指責,忍受親人的遺棄和唾罵。
她只有他。
而他呢?剛剛得到富貴,剛剛過了幾天好日子,便嫌棄她了,便想納妾了。
“春華競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聲代故!錦水有鴛,漢宮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於淫而不悟!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悽惶的樂音,漸漸轉為了冷漠,轉為了絕決。
那是一個驕傲的女子,他有了二心,她就斷然離去,她對他說: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站在寂寂秋風中,她無淚可流,只是那手中的斷絃在清唱著她那遺失的夢,以及千年以來,所有女人的渴望: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聽著聽著,阿緹和蕭燕等姑子已經淚如雨下。便是隱在角落裡的婢女們,也都是淚流滿面。
在一陣陣哽咽抽噎聲中,盧縈慢慢地摘下唇間的那片竹簡。她垂著眸,一邊玩弄著這薄薄的葉片,一邊混在王尚兀自不絕的琴聲中,徐徐吟道:“急匆匆,三月桃花隨流水;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為男。”
王尚的琴聲漸漸止息。
這時刻,不管是姑子還是少年們,都沉浸在他們刻意營造出的意境中。
這時代的樂音,從來不會這麼以合奏混合著清唱的形式,從頭到尾清楚完整地演繹出一個故事,一場人生。
可以說,盧縈這是開創了一個潮流了。
一時之間,眾人都痴了醉了。
在痴醉當中,盧縈轉頭。月光下,她靜靜地看著沉浸在思緒中的趙家大郎。
也許是她的目光過於專注,趙家郎君抬起頭來,不解地看向她。
對上趙家郎君的目光。盧縈淺淺一笑後。冷聲說道:“趙家郎君,聽說你與你的娘子也曾情深意重,恩愛如初?”
這話一出,趙家郎君的臉色一白,驀然的,他的臉上現出一抹狼狽來。
盧縈瞟過他,又瞟向坐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錢氏娘子,勾了勾唇,冷冷嘆道:“可惜。世間最薄的,莫過於男人的誓言,你成親還不過一年吧?區區一年。便要讓你的娘子體會那斷腸之苦,悽惶之恨了……趙家郎君臉色大白,他訥訥說道:“我,我,我只是玩玩,她不會在意的。”
他原本一直是這樣想的,可現在,他不肯定了。特別是聽了那一曲白頭吟》後,他彷彿憶起了一向溫婉的妻室,在自己的母親提到要他納妾時。那眼中閃過的悲涼。
……是不是,她雖然從來不說,卻一直是在意的?
……她在自己面前總是千依百順,總是溫柔之至,是不是。她也會傷心絕望。
……如果她受了傷。會不會也想決然離去,會不會也如那卓文君一樣。說出: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的話?
陡然間,趙家郎君的心亂了。
他與他的妻子自小一起長大,懂事起,他最大的渴望,便是遠遠地看她一眼。在成親的前幾個月,他總是在夢中樂醒。
成親那晚,他摟著他的妻室,第一個想法時,有了她,我算是什麼也不缺了。
他一直知道,他是歡喜著自己的妻室的,還是很歡喜很歡喜的那種。
只是,只是日子過久了,他不免以為,她既然嫁給了他,那她就一生也不會離開他。
他總是以為,自己做什麼她都會溫柔地看著自己,因為她是那麼地愛他。
他只是以為,天下的男人都納妾,玩玩罷了,又不會動搖她的地位,她才不會在意呢。
她,真的不會在意麼?
這一刻,趙家郎君心慌了,他無法確定了。
在趙家郎君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時,眾人已低聲談笑起來。對於王尚等人,對於陳氏等人來說,盧縈的演奏很精彩,今晚這一曲,讓他們回味無窮。
不過,她後面對趙家郎君地指責就多餘了。那是人家夫婦的事,她管多了。
當然,她管不管多,都與他們無干。
只有阿緹等姑子,齊刷刷地看向盧縈。
直到這一刻,她們才發現,自己真正地喜歡上了這個破落戶的女兒,這個身份與她們天差地遠的姑子!
好一會,阿緹悄悄伸手抓住了盧縈的衣袖,她的眼眶中還含著淚水,看著她,她認真地說道:“阿縈,你真好。你這些話,我一直想說,可我又不知道怎麼說。你很好,你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