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為了這種嫻熟靈轉的樂音中,他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自在風流。
四下漸漸安靜了。
於安靜中,嘴裡含著竹葉的盧縈,悠然走出,她顯然桃花林中站了多時,墨髮上,白玉般的臉頰上,嫣紅的桃瓣點點相印。
她披散著長髮,露出那雪白修長的頸項,她一邊緩步而行,嘴裡還吹著世間難得一見的樂音,那偶爾瞟過眾人的眸光中,卻由衷地透著一種漠然。
這是一種真正的漠然,彷彿,眼前這個亦雌亦雄的少女,從來便不覺得,他們高她一等!
這是一種真正的自信,彷彿於她的內心深處,她就覺得自己會擁有他們擁有的一切,甚至,還會凌駕於他們之上。
這是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彷彿這個出自鄉村的小姑子,眼有山河,學富五車。
——此時長空真如雪!
竹葉清冽中,盧縈已施施然的從眾中中一穿而過,轉眼間,然後,她越過花園假山,走向了王府的側門所在。
看著她一步步遠離,王尚大步走到盧縈身後,他長長一揖,低聲道:“阿縈可是要回去?我送你一程吧。”
竹音慢慢止息。
盧縈迴過頭來,她看著王尚,一雙烏黑如寶石的眸子光芒閃動。慢條理斯地拿下那片竹葉,盧縈勾了勾唇,淡淡說道:“不必了。”
她朝著王尚,朝著眾人團團一揖,清冽地說道:“盧氏阿縈打擾各位了,告辭。”
說罷,她揚長而去。
目送著盧縈離開的身影,一陣低語中,一個姑子格格笑道:“這算什麼?學那東方朔的浮雲王侯麼?”
眾人沒有回她的話,東方朔,那也是傳說中成了神仙的人物,學他,那也要學得像。
倒是一個少年朝著莫遠說道:“怪不得你說她扮成少年,你們都看不出。這姑子,”他頓了頓後,點頭道:“好大的氣勢!”
這話中的,這個姑子,外表雖美,卻也不是世間難得的絕色,那樂音雖吹得新鮮,也不過是玩耍的玩意兒。她真正震住眾人的,卻是她那氣勢!聚在這裡的少年小姑,不過是靠著家族餘蔭享受富貴的人,還沒有真正成熟到,能夠無視這種對自身極度自信,相信自己可以操控一切的氣勢!
不一會,盧縈便出了王府大門。
不管她最後走得何等瀟灑,她等於是被眾人給逼出來的。回頭望著那高高的圍牆,盧縈抿著唇,暗暗想道:總有一天,我會不輸於你們。
其實,這感覺真是不好,說起來,她是阿緹叫過去的,而且那府裡面,王尚和莫遠也都是熟人,可在她被人排斥時,竟無一人替她說半句話。這種被人隔絕,被人孤立的感覺,簡直就是羞辱。
她想,她一定會強大起來。
尋思中。盧縈迴了家。
剛剛來到巷子外,她看到一輛驢車停在那裡,見到盧縈走來,黃嫂子的笑聲馬上從車中傳來。“阿縈!”一邊笑。她一邊爬下驢車來到盧縈身前。看著她不倫不類地打扮,黃嫂子笑道:“阿縈啊,聽說你去參加侍郎王府的聚會了?嘖嘖,我們的阿縈可真是有大福氣的人,那聚會連常府的人都沒有請呢。對了,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盧縈沒有回答,而是笑道:“嫂子找我有事?”
“是。”黃嫂子倒也爽快,她埋怨道:“上午來找你,你都不願。沒辦法,嫂子只好再跑一趟了。”頓了頓,黃嫂子說道:“阿縈。你三舅母要見你。”
“見我做什麼?”
盧縈提步便朝自家走去。
黃嫂子馬上跟上,她湊近盧縈,輕聲說道:“阿縈,你是被那些人趕出來了吧?”
盧縈停步。
黃嫂子仍然在自顧自地說道:“阿縈你去了還不到半個時辰就出來了,定然是呆不下去。阿縈啊,你現在可想明白了?這人就是這樣,你啥都沒有,憑什麼人家要看得起你?你沒有家族親人相幫,你就不算個什麼東西!現在,你應該知道你外祖家為什麼想讓你接近那貴人了吧?”
頓了頓。黃嫂子又道:“依嫂子看來,那貴人是真把你放在心上了啊。你跟了他,不說別的,一個名分是會有的。等有了那個名份,你看那些姑子郎君的。誰敢看輕你?”
拿眼瞅著面無表情的盧縈。黃嫂子又道:“你剛才在王府中,是受了羞辱吧?哎。那些人就這樣,昨天常府的一個嫡姑子過去了,都被氣得哭回了家。何況是阿縈你?”
這平氏的人,訊息真是靈通。自己的一點小事,都被他們盯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