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二奶奶她,她去得突然,這些年族妹無能,左右支絀,日日都想著去拜見老夫人並族兄,卻怎奈婦道人家,為人妾室,哪裡能隨意出門入戶?況還要幫著先二奶奶照看著桐姐兒,饒是如此,今日也實在是妹子無力為繼,這才請了族兄前來。”
說著話兒,韋氏就傷心地落了淚,韋大爺瞧著這位族妹如此悽然,心裡頭就打了一個突,“族妹快休要如此,雖是在你們自己個兒的院子裡,也要防著隔牆有耳,咱們韋氏一族也並非沒落至極,妹子有什麼難處,儘管與為兄的道來,為兄能幫的必不推辭。”
韋氏傷心地拭了淚,連連點著頭,又矮身兒福了一禮,“族兄快快請進,桐姐兒聽說舅舅到來,孩子歡喜非常,如今就在屋子裡呢,那小模樣兒,倒是有五分像了先二奶奶。只是可惜了,這孩子她,她……”
韋大爺聽見族妹這一番話,心裡頭遽然一痛。當年因著妹妹是難產而亡,母親與自己並府中眾人都多多少少對這孩子有些怨懟,雖也明知道婦人生產便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中行了一圈兒,並不能怪怨這可憐的孩兒,卻終究有了心結,這才忽視了她這麼些年。
如今聽見族妹這話兒,吞吞吐吐,似是這孩子在這褚府中過得不甚如意,韋大爺心裡頭更是如刀割一般難受。“快快帶我見過甥女兒,便是怎麼樣,也要瞧了孩子,咱們再從長計議。”
韋氏感激地直點頭,前頭帶路,引著韋大爺就進了花廳。
“族兄且稍待,妹子這就去請大姑娘出來見過舅舅。”韋大爺忙做了個請的手勢,韋氏飄然入了屋內,再次眯眼瞧了坐在炕上的黑瘦的小人兒一眼,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姨娘的好姑娘,你舅舅來了,就在花廳,姑娘快快隨著姨娘前去見過舅舅吧。”
三歲的褚熙桐怯生生地緊挨著姨娘的身兒慢慢蹭出了裡間兒,見一位面白無鬚的青年男子端坐在主位上,心裡曉得這便是舅舅了,雖是歡喜,卻終究有些個害羞。
韋氏極輕柔地將大姑娘慢慢自身子後頭扶著出來,“大姑娘莫怕呀,這是你的親舅舅呢,快著些,給舅舅見個禮吧。”說著話兒,這婦人的聲音就帶了些個哽咽出來。
韋大爺瞪圓了眼睛盯著面前這個顯得黑瘦的小人兒裹在一片俗豔的錦緞之中,大眼睛骨碌著倒是像極了那先去了的妹子,可是,這孩子,怎的如此黑瘦?那瞧著豔麗的衣裳怎麼瞧,怎麼不像是國公府這樣人家的姑娘們穿的,竟然還露著線頭兒。
“朱含妹子,這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先二奶奶並二爺都是面色極白皙的人兒,怎麼的這孩子,她,她,她還有這衣裳這是怎麼回事?”
韋大爺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洩,猛地就拍了一下桌子嚇得桐姐兒哇哇就大哭了起來,她聽不懂舅舅說的是什麼,因何就惱怒至廝,只見舅舅這黑著面孔,擰著眉頭,連白臉面都漲得通紅一片,那手拍在黃楊木的桌子上,彭地一聲巨響。
梅香忙從外頭急匆匆入了內,這丫頭有些怪怨地瞧了韋大爺一眼,“大爺還請息怒,若不是咱們姨娘護著姑娘,只怕……”她嘆了一口氣,“人都說有了後孃就有後爹,這,這,實在是姨娘她也身不由己啊。”
“大膽丫頭何時要你來多嘴嚼舌瞧著大姑娘哭,還不快些伺候了大姑娘回去梳洗一番,領著大姑娘到園子裡找二姑娘耍戲去吧莫要讓大人們說話兒,驚了孩子,這孩子,”韋貴姨娘眼中又蓄滿了淚,瞧了韋大爺一眼,唉聲嘆氣地就住了口。
韋大爺本欲阻攔,卻只是抓住了外甥女兒的衣袖,觸手便覺那衣料極粗糙,韋大爺更是皺緊了眉頭,“朱含這是給大姑娘穿的東西麼?這褚府還沒到這個地步吧?”
貴姨娘衝著梅香遞了個眼色,那梅香丫頭忙著就牽了大姑娘的手,“大爺您這些年對貴姨娘並兩位姑娘不聞不問地,前兩年還好些,可如今……”
她滿眼同情地瞧了貴姨娘一眼,“婢子這就帶大姑娘去尋了二姑娘玩耍,姨娘您有什麼話,也、莫要再憋著了,您就是不為了您跟二姑娘,好歹也要為著大姑娘,這,這可是先二奶奶唯一的骨血了啊”
這一番話鑽入了韋大爺的耳朵中,就如同天上打了一個悶雷般,他的面色又白了幾分,“丫頭好生伺候著我這甥女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快些帶了她去哄哄,莫要讓她小小年紀,哭壞了身子。”
梅香暗用力,拉拽著褚熙桐就出了花廳。“朱含族妹,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請妹妹你細細與為兄的講來這些年,子銘他,他不是堅持不肯續娶的麼?怎麼方才那丫頭說的什麼話來?什麼後孃又後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