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河邊,漸離遞來火摺子,青驪替慕空點上,看著孩子許願,放燈,她才接下。
女子手中河燈亮起,近得火光就映著她的臉,閃爍著。她蹲在河旁石階上,一手挽著裙角,一手託著河燈,闔眼祈願。
燈光躍上她濃密的睫毛,合著燈芯跳躍的火光,清晰柔和。
他彷彿聽得見她在心底的默唸——平安。
許完願,青驪伸手,將河燈放下。如今河面上密匝匝的漂滿浮燈,卻不知會有多少承載的願望最終成真。
她的祈禱,其實再簡單不過,如同現今的生活,除了每日接送慕空上下學,其餘的時候就是在住處看書讀經,初一十五的時候,去譚樟寺上香,安靜。好比今日,青驪將慕空送去書院之後,收拾了東西就要上山。
譚樟寺並不在名山古剎之列,只是成臺附近就這一座不大不小的寺廟,因譚樟河源頭自山上流出,故名譚樟,受盡城中百姓供奉,也算香火鼎盛。
漸離就在寺中修行,卻不多露面。青驪月到寺中參拜,也只有極少的次數會在寺中與漸離見面——交還佛經,或者參禪切磋。而一般,漸離都彷彿掐算好了時間,在青驪讀完每一本佛經的時候,將下一本送到茅舍。
今日青驪也確實是來交還經書的。寺中小沙彌認得青驪,也知道漸離與之交好,遂直接引了青驪到她與漸離見面的精舍等候,卻是不想又遇上了流觴節當晚輕薄於青驪的男子。
“無巧不成書,姑娘,我們又見面了。”男子笑容中輕佻不減。
“佛門清淨之地,公子自重。”青驪沉色,語調冷冷,正要走出迴廊繞道而去。
“哎!”男子立刻攔住青驪去路,“走這麼急,興許,我們是去同一處呢。”
青驪如被提點到什麼,警覺地注視著男子眼底深深的笑意。
“哎呦,又讓我看見二少了。”易秋寒如今正站在男子身後,指尖繞著髮尾,笑吟吟地映著眾人投來的目光。而她似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注視,神色未動,提步而下,道:“二少,還記不記得我?”
言畢,易秋寒已經站在青驪與二少中間。
心知易秋寒有意攪局,二少只尷尬一笑,依舊客氣道:“易家二小姐,顧庭玉怎麼會不認識?”
“也對,認識我哥的,都不會不認識我。”易秋寒挑眉,自信自眉梢飄出,合著那一雙清亮明眸,靈動之外更加恣意,“流觴節那天我家大嫂身體忽然不'炫'舒'書'服'網',不然我就陪著我哥和二少好好喝一回了。”
易秋寒說話聽來是與顧庭玉極為熟稔,實則二人過去從未半句交談,顧庭玉也知這些都是易秋寒從易君傅那學來的為商之道。作為如今最大的糧草供應商易君傅的妹妹,易秋寒自然不容小覷。
“下次有機會,必當承了易二小姐這份美意。”顧庭玉心知今日好事不成,心底暗恨卻也無計可施,就此道,“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
易秋寒側過身,讓道於顧庭玉,笑得俏皮,大有“好走不送”的味道。
顧庭玉氣上加氣,無奈此處不宜久留,又對易秋寒莫可奈何,輕拂袖,這便快步離去。
見顧庭玉疾步而去,頭也不回,易秋寒大呼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可算是送走這瘟神了。”
“謝易姑娘相救。”青驪道。
易秋寒正要回話,卻見青驪雖然道謝卻神色冷冷,她滿臉笑意就此冷卻。好在少女本就心境開闊,只當青驪天性淡漠,對此好不掛心,道:“你要謝的是我家大嫂。”
“易夫人?”青驪疑惑。
“你跟我去見我家大嫂嗎?”易秋寒問。
“倘若易夫人方便,我願親自前往道謝。”青驪看著易秋寒晶亮的目光,仿若未知世事的純淨,卻分明也是個玲瓏心思的人。
“那跟我走吧。”易秋寒說得乾脆。
青驪將帶來的經書交給小沙彌,正要說話,卻聽那小沙彌搶先道:“我會如實轉告漸離師傅的。”
青驪點頭,道:“有勞小師傅了。”
“兩位自便。”小沙彌拿著經書離去。
青驪隨易秋寒前往易夫人休憩的住所,卻見舍門關閉,只有服侍的丫頭在外面。
“怎麼回事?”易秋寒問。
“夫人原本在讀經,但忽然覺得乏了,這會兒正在休息。”丫頭答道。
“青驪姐姐特意過來道謝的……”易秋寒道。
“夫人說,舉手之勞,青驪姑娘不必言謝。”丫頭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