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兒靜嫻遷移到坤寧宮後,便整夜睡不著覺,除了聖祖的兩位皇后住過此處,已經很久無人居住了。她莫名就想起了崇禎皇帝的周皇后,當日她就是走投無路在此處自盡的,而她住了一年多的景山又是崇禎帝自縊之處,這是否冥冥之中預示著什麼?
昏昏沉沉中,她再次被惡夢驚醒,大殿比往常顯得更加空蕩,窗外只有參天大樹鬼魅搖晃,她習慣性的從枕低摸出了那枚香囊,忍不住的思念轟然襲來,“相思始覺海非深”,同一片月色下,弘軒,你是否也孤枕難眠?
鴻雁南飛,花開花落,轉眼間,又是一個白雪瀰漫的冬季,沁秀園中的梅花枝頭掛上了片片白雪,稍一觸碰,便掀開了一段故事,記憶中的碎片總是讓人心疼。當這場冬雪漸漸飄遠,換上了一襲細雨青煙時,靜嫻才深覺時間永遠改變不了一個人心底的想念,除非你有了更大的依戀。對弘軒愈加濃烈的感覺就像是一杯烈酒,只有真真正正喝過的人,才會明白那種劃破咽喉後帶來的欲罷不能。
依賴著從皇上哪裡得來的點滴訊息,她獨獨撐過了這麼久,晨風微涼,她如每日一般走到殿內食用早膳,卻看見溪薇滿臉漲紅,來不及撐傘,便慌張的跑進內殿,這個時候,她並不知曉,這個噩耗會瞬間瓦解了她許久以來的相思,也讓她的世界瞬間轟然倒塌。
“主子……”溪薇胸口起伏,劉海上的幾滴雨水滴在了臉頰,含在眼中的淚終於忍不住傾瀉湧出,“奴婢剛去養心殿送菊花粥時,聽邊關通傳……說……說是……王爺……王爺陣亡了。”
青花的白瓷勺“哐當”掉在了地上,她眼前一黑,覺得昏天暗地,已經癱軟的身子向後仰去,重重倒到了地上。
“主子,主子。”溪薇和織錦齊聲喊道。
有一種感覺,也許知曉這輩子都不能名正言順的廝守在一起,無論天涯海角,只要知曉他還活著,這便是每日睜開眼睛的動力。有那麼一天,支撐在心裡的念想轟然倒塌,這才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子。
繁花凋零,說好的煙雨江南呢?玉戒纏指,約好的此生相伴呢?花間足舞,簫聲纏綿,往事灰飛煙滅,只留下了尖銳的碎片割裂著零亂的心。
靜嫻的頭剛剛靠到玉枕上,雙眼便驀然間睜的老大,瘋魘般的坐起來,拽著一旁的溪薇不停問道:“這是假的,是假的是嗎?你告訴我這是假的。”
織錦從身後扶著靜嫻顫抖的肩膀,也止不住的流淚,溪薇哽咽著回道:“聽說是大金川的莎羅奔對清軍一直懷恨在心,雖然他將土司職銜印信轉交給了他的兒子,但依然號召了一部分能人偷襲我軍,若不是用了些下三濫的招數,王爺也不會……”
靜嫻不敢相信,推開織錦和溪薇,搖搖晃晃的向院中跑去。院中電閃雷鳴,烏雲密佈,豆大的雨珠打歪了她的旗頭,她揮手扔下旗頭,烏黑的秀髮貼著單薄的後背,從此,再也沒有什麼能夠牽制住她,一切一切的都留給昨天吧!
她站在雨中,仰天嘶吼,雨水灌進她的咽喉,沖刷著她眉間擰成的死結,從未有過的撕心裂肺麻醉著全身,恐懼的痛楚撼動著每一個毛孔,她雙腿軟綿綿的,無力跌到了雨水中。
織錦看著她跑進院子,忙撐起一把傘要跑過去,可透過這濃密的雨簾,她分明看見一抹明黃色的衣角,吳書來撐傘站在皇上身後,兩人就站在宮門口觀望不前。
他面前的女人是他至高無上的皇后,她就這樣丟棄了自己的尊嚴,毫無掩藏的去悲憫另一個男人。他拿過吳書來手中的傘,陰沉著臉,仿若一團黑雲壓在靜嫻頭頂,就這麼幾步的距離,好似穿梭了幾經輪迴。他緩緩蹲在她的身旁,握著傘柄的手青筋爆出,冰冷低沉的話語刺進靜嫻的耳朵:“你都知曉了?”
橫空響起的話語並未嚇到沉浸在悲憫中的靜嫻,她緩緩轉過頭,額頭上黏著幾縷亂亂的髮絲,紅腫的眼睛仍舊有淚水滲出,她看著弘曆模糊的臉龐,冷笑了幾聲,他看見這樣一幕,竟然毫無質疑,想必他早就肯定了他們的事情,她空曠的眼神瞬間迸發了一絲恨意,似炸開的煙花噴射出的火星,狠狠說道:“你也知曉了吧?”
弘曆聽著她這麼明目張膽問出口,油然生出一股妒意,但他只是咬緊牙關,眉頭動了兩下,凝視著靜嫻不語。
靜嫻突然揚手打翻掉弘曆手中的傘,瘋了般的抓著他胸口的衣襟,那襲明黃色的龍袍被她蹂躪的一團褶皺,“你早就知曉了,你是故意讓他去那裡的,是你害了他,是你……”她未說完的話淹沒在了雨中,身子癱軟的倒下。
“傳太醫。”弘曆把她攬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