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八年六月,愁雲慘淡,天空泛著蒼黃,風起後捲起了一絲濃重的土腥味。四阿哥府內,一聲尖銳的新生兒啼哭,撕裂了低壓的府邸。
靜嫻站在視窗,望著府內那一樹開了的棗花,輕盈的枝條攀附在窗稜上,像是逼真的浮雕。她背對著門站著,取下掖在側胸前鵝黃盤扣裡的一方絲帕,食指不覺得絞著。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吱”的一聲推門,在寂靜的屋內刺的人耳膜生疼。靜嫻焦急的望著寶月。
寶月頷首道:“是男孩。”
靜嫻的心中突然像缺了點什麼,她恍惚的坐在軟榻上,心裡一遍遍的掠過那聲嬰兒稚嫩的哭聲,只擺了擺手,潛退了寶月。
習習涼風捲過輕曼紗帳,幾縷沉香幽幽沁鼻。她手指有節奏的扣著檀木桌子,若有所思。
“主子,雪主子來了。”寶月清脆的聲音小心翼翼的穿透進來。
使女高沁雪,雍正初年入府。性子溫婉聰慧,在府中與靜嫻最為要好。她雖為使女身份,因著才藝卓絕,氣質不凡,弘曆極為寵愛,府中也敬之為主子身份。
房門被輕輕的開啟,靜嫻無力的起身,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聲音嬌柔道:“姐姐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來找你同去給福晉道喜啊!”沁雪聲音宛若黃鸝,淺妝淡蔻,髮髻上一支雙碟戲花髮釵微微晃動,雲白色的衣服嵌著點點水粉碎花,那是一種雲淡風清的美。
她看著沒有精神的靜嫻,拍了拍她的手又說:“府中添丁,妹妹這副表情若是落在了那些勞什子的眼裡,怕又是一場風波。”
“靜嫻的這副樣子只敢讓雪姐姐見到。”靜嫻嘟了嘟嘴,端起黃梨木檀桌上的茶盞抿了口,“噗” 靜嫻忘記茶水太燙,現下燙的舌頭髮麻,茶水濺了一身。
“看你這個樣子,像丟了魂,快看看燙傷了沒?”沁雪一邊責怪一邊擦拭著靜嫻濺在手上的茶水。
寶月忙拿出燙傷膏為靜嫻敷上,說:“主子,奴婢這就叫大夫去。”
“寶月,不要去。這個時候福晉剛剛生產,府中忙上忙下,叫了大夫又要稟報四爺,我不想添這個麻煩,落在別人眼中,倒認為我故意使壞引起爺的注意。”
靜嫻忍著疼痛,望著沁雪,只聽她吩咐道:“也罷,寶月去我那把凝脂膏取來。妹妹每日塗上幾次,也可化瘀去疤,這樣的纖纖素手,留下了疤痕當真可惜。”話畢,寶月忙去取凝脂膏。
靜嫻已換了一身月白色繡著清水芙蓉的斜襟褂子,袖擺恰好能遮住手腕上的燙傷,若是不留意,當真看不出,只是有些微微刺痛。已耽擱了些時辰,靜嫻與沁雪忙向福晉處走去。
北院的房屋中,一個奸細的嗓音陰陽怪氣的說:“姐姐何必犯愁?永璜怎麼說也是四爺的長子。世事無常,當年的小格格福薄,保不準啊,這小阿哥•;•;•;•;•;•;”
奸細的聲音被另一個驚慌的聲音打斷:“心蘭妹妹,休要胡說,我們還是快去看看福晉吧,恐怕她們都快到了。”
門外牆角處,沁雪和靜嫻相視一眼,靜嫻心中雖吃味,但也無濟於事,奈何嫡福晉已是生過兩胎,也不知自己何時有這個福氣。但似乎心中有一種預感,這個孩子,必定不會順順利利的活著。
嫡福晉富察•;墨心的房中,弘曆寵溺的抱著孩子,全然忘卻了身邊站著的人,他驕傲的在墨心身邊指指點點道:“你看,鼻子像我,眼睛像你。”
墨心嬌弱無力的聽著,臉上卻泛起層層微笑,她眼神往弘曆的身後望了望,示意他別冷落了旁人。
庶福晉富察•;雪媛逗弄著弘曆懷中的嬰兒,看著眾人道:“你們看,你們看,跟永璜小的時候多像啊?”
靜嫻湊上去看了眼,弘曆抬頭看著靜嫻,見她認真的看著懷中嬰兒,表情甚是可愛,便問道:“嫻兒是否想抱抱?”
靜嫻聽聞此話,便小心翼翼要從弘曆懷中抱過嬰兒,突然看見自己袖擺處手上的燙傷,她怕弘曆見到,忙的一縮手,未抱穩的孩子險些滑到地上,還好弘曆眼急手快,忙接過孩子,靜嫻感覺自己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她忙跪下慚愧說:“妾身拙手拙腳險些摔了小阿哥,請爺責罰。”
嫡福晉摸了摸二阿哥熟睡的樣子,並未受到驚嚇,她拉了下弘曆的衣袖說:“快讓嫻妹妹起來吧,嫻妹妹年輕未抱過剛出生的嬰兒,也是情有可原。”
沁雪深知箇中緣由,她剛想開口,便先被雪媛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