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府中那位馬和,將來會在海上成就一番大事業。時機到的時候,還請王爺不要束縛他的手腳,讓他能去多遠便去多遠,去到前人不曾去過的遙遠天邊……若是那樣,後世之人,定會感激王爺的。”
燕王沒有說話,靜靜望著葉其安,許久,站起身來,走到鐵欄前,負手而立。
“葉其安,你可知道,本王與你,還有未赴之約。你若便這樣死了,不免做了無信小人。”
“……若非無路可走,誰會願意死?”葉其安低頭苦笑,“我是個膽小鬼,所以不敢與對抗不了的力量對抗。”
“太孫對你,可謂用心良苦,”燕王終於開始履行說客的職責,“堂堂一國儲君,難道便比不上一個無名小賊?”
“若能以身份權勢來選擇,”葉其安抬起眼,“那我更樂意選了王爺。”
“大膽!”燕王低喝一聲,眼中複雜神色一閃而過。
葉其安卻彷彿未聞:“王爺不用再說。我累了,死亡於我,未嘗不是好事。”
“你死無妨,難道不顧念你身遭之人麼?臨江閣上下、郡主府中人……還有你那寸步不離的白虎?”
“人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為這樣死為那樣死,總歸都是一樣。”葉其安搖頭,“更何況,此後四年之內,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死去,我已經不想理會。”
“四年之內?”燕王皺起雙眉,隱隱有怒意,“這是何意?”
“一個月之後,你們自然就會知道了。”葉其安閉上眼,面滿疲累之色。
燕王又驚又疑,面上神色卻絲毫不亂,緊緊盯著葉其安雙眼:“葉其安!你究竟在說什麼?”眼看葉其安並不想再說話,略一沉吟,燕王冷哼一聲,拂袖匆匆離去。
過了一會兒,獄卒前來開啟牢門。一人上前,在葉其安手腕上鎖上重重鐵索。那人似乎心有不忍,手上動作不停,卻用旁人很難聽見的聲音,在她耳旁低語:“貴人見諒,這是規矩。”
葉其安點點頭,露出安撫的笑容,心中一動,側頭看向甬道一頭。重索加身的韋諫,站在十步之外,在獄卒們警戒的目光、刀影環伺下,眼神柔和地望著她。
目光一觸,已是千言萬語。
……
……
午時將至,宮城洪武門外,搭建起高高的刑臺,臺下站滿了圍觀的人群,被如狼似虎的兵士們隔開在幾米之外。北面主位上,一個個黑嘴黑臉的朝廷官員按官階坐在桌後,或主刑、或觀刑。一眾朝廷官員服飾中,還摻雜了幾抹深宮太監的身影。
也許是朝廷官員們謹慎過度的行色影響,也許是刑場本身的氣氛所致,圍觀的人們都儘量剋制著,不敢高聲說話,卻又遏制不住好奇心理而不願離去,於是,一股詭異的、極其壓抑而陰沉的氣息,在四周流轉不停,更令得刑臺上空彷彿籠罩了沉沉壓頂的黑雲。
午時正,劊子手們亮出了晃眼的鋼刀,在陽光下反射著令人心寒的光芒。數名失魂落魄的犯人被推上刑臺,不用旁人動手,已軟倒跪在劊子手身旁。一名官員站起身來,手中展開黃色布帛,高聲將所跪犯人罪行一一宣讀完畢。主刑官丟出了行刑令牌。
圍觀眾人都把眼光集中在了刑臺中央跪著的,那位曾經貴為公主駙馬的高不可攀的人,當他早已沒有血色、眼神呆滯、涕淚交流的頭顱在巨大鋼刀揮動下滾落刑臺中央後,寂靜人群中,貿貿然響起了一聲喊。
“好——”
出聲的人似乎被場中的靜默嚇住,喊了半截便連忙住了口。也許那人正暗自忐忑時,周圍陸續有人跟著叫出聲來,接著,叫好的人越來越多,漸漸演變成如雷的歡呼。
深宮中的皇帝,用自己女婿的頭顱、用親生女兒的半生幸福作為代價,向他的子民們展示出治吏、治貪的決心,贏得了百姓的誠服,贏得了身前身後名。
刑臺上的屍首很快被清理掉,眼看著似乎行刑已畢,有看客就要準備離開,這時,刑臺上又推上兩個人來。一人髮色如墨、袍色如墨,容顏清俊無匹,只是目光冷淡疏離,難以親近,而雙肩有二指粗細的鐵鏈生生穿過,握在身後武士手中,舉步之間,鐵鏈聲聲作響,更令人看得膽戰心驚。
而另一人,華貴的服飾稍顯凌亂,眉目雖然年輕,偏偏一頭雪也似的長髮,無聲飄飛於風中,映襯著午間陽光,讓人無法挪開視線。
兩人雖然被武士們隔開兩臂之遠,眼神卻時時糾葛在一起。明明立足於刑臺之上,腳下還有別人留下的鮮血痕跡,四周有刀劍環伺,兩人眼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