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眼前這銀裝素裹,冰稜懸掛的寒冬。
心底,有冷意蔓延,漸漸爬滿全身,那是一種徹骨剔透的感覺。
他猶豫著,腳下步子卻忍不住向沁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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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園之中,銀月將炭火挑旺一些,並將裝著藥碗的湯盅放在炭火上加熱。片刻溫暖後,遞至清幽手中,小聲道:“公主,你的藥。”心中卻是疑惑萬分,公主自街上回來後,只是給了自己幾包藥,便一直坐在冬窗下怔怔發愣。這藥,她早就煎好熬好,可公主卻遲遲不喝,她熱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公主……”銀月小心翼翼,又喚了一遍。
清幽驟然回神,一股濃烈苦澀的藥味直衝鼻中。她下意識地深深蹙眉,接過銀月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輕輕擦拭著唇角,一抹黑色,殘留在白色絹帕之上,分外刺目。刺得她雙眸微痛,又是怔怔好一會。
銀月見她不再發呆,忙湊至清幽身邊,小聲道:“那位蝶園中的靖國公之女,洛姑娘此刻正在門外候著,她很想見見公主。公主見是不見?”
清幽神思恍然,整個人如在雲中飄蕩,未曾細聽銀月究竟說了什麼,只是下意識地點點頭。
她緩緩側眸,瞧著牆上掛著一幅刺繡,落霞脈脈自林梢垂下,紅得如血潑彩繪一般,盈滿半天。鳥雀成群飛起,更顯得江山空寂蒼茫。底下一行秀麗的小楷,“青山霧兩茫,落霞鳥飛絕。”
突然,她只覺得心中更麻木,茫茫然眼邊乾澀。空落落的難受,手足一陣陣發冷。夜色已晚,殿中卻只點了一支燭火,暗沉沉的深遠寂靜。她的心,亦是這樣的顏色。
洛雲惜進入沁園之時,便是瞧見了這樣一幅情景。但見清幽秀髮全部披垂在胸前,身影蕭蕭,隱於清冷昏黃的燭光之中,柔美的輪廓,顯得她整個人格外靜謐。
洛雲惜只覺自己的呼吸,在那一刻被完全奪去了。眼前之人,明明不是人間絕色,可卻像是秋風裡在枝頭傲立綻放的花,一雙清水妙目,靈動之氣與淡淡的迷惘交織,只是看著便攝人心魂。
周遭太過安靜,空氣中的清冷逼得洛雲惜頭腦清醒。那一刻,她心底突然閃過深深的恐慌。相較這樣的王妃,她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很狹隘。這樣的自己,如何能與鳳絕相配呢?而寧和公主,卻是能與他並肩的。
彷彿受了蠱惑一般,洛雲惜蓮步上前,慢慢走近清幽身邊,仔細端視著清幽的淡定之色,以及眸中那一抹她看不懂的深沉。伸手,想……
突然,紅光一閃,電光火石間,洛雲惜只見清幽快速出手,纖細的手指,停留在她的眼前。再定睛一看,洛雲惜遏制不住心底陡生的驚恐,喉間發出震顫的尖叫。她看清楚了,清幽的手中,正捏住一條紅蛇。而那紅蛇,白齒細長,不斷吐著紅星子。那紅星子,此刻正在她的眉心處徘徊,她幾乎能聽到那森冷“嘶嘶”的聲音。
當即,洛雲惜嚇得雙腿痠軟,朝地上直直跪去。
清幽蹙眉更深,手腕一鬆,緋腹已是盤上她的手腕。她冷冷看著癱軟在地上的洛雲惜,語凋冰涼,神情閃過一絲不耐,道:“不要隨便靠近本公主。”方才若不是她出手快,只怕有得這洛雲惜吃苦了。先前,她有些走神,才忽略了洛雲惜的靠近。
微抬起手腕,近至額際,清幽任緋腹爬上她的髮梢。
而洛雲惜,已是驚得目瞪口呆。自昨日來到王府,見到清幽,她只覺清幽氣質冰冷,發上繫著一條髮帶格外妖豔,想不到竟是一條蛇。
天,竟然有人用蛇盤發。竟然有女人如此邪魅。她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今日她來,不過是想為了白日裡在首飾店中沒打招呼的事,表示歉意。畢竟,她是真心想和清幽好好共侍一夫。不想卻……
屋外,北風呼嘯,吹得窗戶隱隱作響。鳳絕將門拉開一條小縫,寒風捲著雪花撲了進來,洛雲惜一個激靈,回頭望著鳳絕英挺的面容,瑟瑟縮了一下,手指指著清幽發頂,顫聲道:“那蛇……蛇……”說話間唇齒因寒冷而微微顫抖,更顯柔弱楚楚。
清幽面上掃過意外之色,想不到鳳絕竟會來到她的房間。而此刻的情景,恐怕他又要誤會她為難他的新側妃了。心中不屑,冷嗤一聲,她背過身去,淡淡道:“本公主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罷。”
轉身的那一剎那,她忽覺背後寒風一陣,出於習武的本能,她廣袖一揮,耳中但聽得“叮叮”聲連響,竟是數枚銀針落地。心中一驚,她旋即回身,瞧著鳳絕指縫間銀針畢現,散出幽冷寒光,驚道:“王爺,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