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瀟瀟,墨髮早已被雨水浸透。渾然天成的黑色,只見那束髮的豹紋緞帶,一個個金錢斑紋在街燈中閃亮奪目。昨日,她偷偷瞞著無邪,自己跑出了東都,又一一潛過了鳳秦國的佈防區。她知眼前之人,名喚鳳絕,此刻,正要去夜都調遣將領兵力。
而她,自然是想,阻止他。
東都之危,她心中很清楚。
夜色,濃稠如汁,嘩嘩的雨聲激在萬千樹葉草木之上,衝出無比清新的香氣,令人心神皆無比清潤。
鳳絕幽幽轉過身來,望向自拐角處慢慢現身的女子。心中,暗自欽佩她的沉定。首先,能突破他鳳秦國幾道軍事防線,來到這內城夜西鎮,便是極其不易,可見她武功極高。
他的視線,定在了長街的盡頭,有著片刻的凝滯。
來人在他十丈外即停,不再走近。姿態娉婷,淺色的披風將她全身上下都罩得嚴嚴實實,不見容貌,獨有一縷長髮順著帽沿的縫隙間偷偷探出,被雨水打溼,正一滴滴地往下淌水。
“不知姑娘跟隨在下這麼久,有何指教?”劍眉微挑,他淡淡問道。
隔得太遠,清幽瞧不清他的容貌,只覺他仝身散發出一種孤傲漠世的冷寒之意,那寒氣好似一把利劍,能直直刺入她的身體之中。地上,昏黃的街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亦是冷冷清清。
清幽緩緩走上前一步,聲音帶著一分遙遠空茫,寂寂道:“受人之託,請你聽一曲琵琶。”
淺色的披風,拉開了一道口子,露出兩隻手和一襲黑白相間的琵琶。
手,素美如玉,而琵琶卻更顯精緻,即便是茫茫黑夜,也遮擋不住那璀璨光華。
纖長的手指,輕輕撥弄著琴絃,音符和著瀟瀟雨聲,如珠玉般墜了滿地。樂起,但見滿街昏黃的燈籠,瞬間熄滅。
周遭,是無盡的黑暗。
她輕撫琴首,琴音先是低沉舒緩、連綿不斷,如輕煙般嫋嫋繚繞在雨中。待前奏過後,她手指如長輪勁轉,來回撥動,琴音滾滾,豪情頓出,殺機隱現,如有千軍萬馬暗夜行軍,風起雲湧。
又漸漸轉振奮磅礴,清幽力貫指尖,數聲急驟後,仿若銀漿乍裂,蛟龍怒吼,又彷彿那刺骨寒風在峽谷中穿梭,驚心動魄。琵琶聲中,竟已殺氣震天。
鳳絕默默聽著,面上並無一分表情,十指漸漸收攏,隱於袖中。
待到音至雲霄之巔,卻又陡降安詳,她連番撥弄著琴絃,悠揚的樂曲好似那漫天風雨瀟瀟而下、無邊秋葉飄飄落地。最後一段,已是洋洋灑灑,宛若春風狒過大地,百花初放,江水靜靜流淌。
可是,最美的音樂,往往是那最催命的利器。
她的目光,定定落在遠處那抹始終立著不動的黑影。食指尖輕輕勾起一根琴絃,拉成極彎的弧度,但聽得“呲”地一聲,一道極刺耳的尖細聲音劃破夜空。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將他們彼此間陡然照亮,又隱於黑暗。雨勢更大,陣陣寒意侵入肌骨。
但見那琵琶琴絃之上,好似擊出道道索命銀色的利劍,直朝鳳絕而去。
只是突然,她眼角瞥過一道寒光飛過,在墨色夜雨中好似流星般燦爛。
樂聲止,一切終歸平靜。
清幽只覺右手食指一痛,低頭看去,她凝在風雨之中的身形,瞬間呆住。
她的琵琶上,不偏不倚地卡著一根銀針,將中間三根琴絃卡的死死的。而一滴鮮紅,正落在了那琵琶之上,夜太黑,琵琶本又是黑白相間,此刻就好似墜上一點豔麗的黑色珍珠。
她的食指,被他擊出的銀針刮過,劃了一道不深也不淺的口子。
淺一分,便不會流血。深一分,則會斷她筋脈。
她知道,這是一種無言的警告。
她也知道,他手下留情了。
相隔十丈遠,一根銀針,他竟能將分寸把握得如此好。可見他的武功,果然是天下第一。
鳳絕指尖輕輕一彈,有火星一一飛過,夜西街市之上,燈籠復又一盞一盞地挨個幽幽燃起。
雨更大,縱情地在滿山叢林間奔騰,漫天漫地地覆蓋下來,將他們籠罩在水氣氤氳之下,亦是在他們之間隔出一道水玉珠簾。
他沉聲道:“一曲琵琶,十年功力,毀之可惜。姑娘請回,好自為之!”轉身,他墨色頎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西鎮的盡頭,不復可見。
夜清寂,街燈將她的影子拖拉得很長,映在光滑的青石板上,更顯淒涼。
終,一盞燈籠被風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