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燁回到客棧,已經是三更天,初春的深夜,依舊寒涼,他見桌上的燭火還亮著,韶靈興許是等了許久,如今正趴在書上睡著了。
他朝著她伸出手去,微微頓了頓,最終還是緊緊貼上了韶靈溫熱的臉龐。被他手心的涼意驚醒,韶靈瞬間睜開了眼,朝著身旁的男人微笑。
“去床上睡。”慕容燁對著她開了口,神色沉靜,臉上沒有往日的笑,彷彿心事重重。
“你用過晚膳了嗎?”韶靈不再提及昨晚的事,也不再追問他今日到底在何處流連忘返,輕聲問道。
慕容燁下顎一點,黑眸之中的一抹複雜情緒,猶如驚濤駭浪一般,翻卷而來。
他的眉頭,始終鎖著,看不到那個談笑風生毫無顧忌的慕容燁,韶靈猶如一瞬跌落了萬丈深淵。
“外面冷嗎?京城可比幽明城冷多了吧。”韶靈笑著望他,神色一柔,他本是常年練武,方才他的手卻冷得像是冰塊,蠻橫地把熟睡的她拉回了現實。
慕容燁的眉峰稍稍展開,溫文一笑,笑容卻依舊沒有太多熾熱的溫度。
“有點涼。”許久之後,他才這麼說,眼底的笑,晦暗晦明,像是被風吹動的燭火,下一瞬就要熄滅。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慕容燁。
他的動搖,他的苦澀,他的憂鬱……
韶靈卻一刻間鼻酸苦澀起來,伸手捉住他的手掌,果然很冷,她拉起他的手,往自己的面頰上貼,試圖溫熱他的手掌。
“別擔心,那麼小的事,爺不會記掛到如今。免得被你說,爺小肚雞腸,斤斤計較——”慕容燁輕聲說,卻被她下意識的動作而撼動了心,如今的他,像是岌岌可危崩裂的山峰,不知何時就會倒下。
今日,深受重擊的他,也需要養精去銳的睡一覺。
就算要戰鬥,也是明日開始。
她狐疑地看著他黑眸中星星點點的笑,卻發覺,他根本不快樂。
“爺更願記得,跟你一起吃糖葫蘆的滋味。”他伸手覆在她的肩頭上,說的認真,最初是心中不快,但怒氣最終無法抵過她教會他嘗的從未有過的甜美滋味來的重要和深刻。
有別於昨夜,他始終抱著她沉睡,雙臂將她的細腰幾乎箍斷,她不明緣由,卻只是靜靜地任由他粗重的呼吸,燙著她的脖頸。
“別睡了。”正睡得朦朦朧朧,卻聽到慕容燁的聲音,他將她抱起,韶靈費力看清他,窗外已經一片明亮。
天亮了。
她坐在床沿,仰著臉看他,已然猜得到,慕容燁要說的事。
“你要帶我去見她?”韶靈低聲問。
慕容燁不置可否,不搖頭,也不點頭,他過分的沉默,卻讓韶靈更加不安忐忑。她不再多言,起身穿衣洗漱,跟著慕容燁坐入了客棧前停著的馬車。
她不知這輛馬車,會帶著她駛向何方。
但她知道,決不能讓慕容燁看到她的退卻,他這麼看重自己,她不能漠視。
“我的髮髻是不是梳的不太好?”韶靈回眸看他,苦惱地問。
慕容燁扯唇一笑,她在雲門向來自力更生,雖然會梳頭,卻梳不出太過華美繁複的花樣,他伸手從她手中拿過梳子,給她拆了髮髻,輕輕梳著。
“過去我爹爹也會跟我梳頭,只是梳的好難看……”韶靈盤腿坐在慕容燁的身前,馬車徐徐開往前方,他悠然自若,但動作卻又有著男人慣有的笨拙,她想起往事,不禁微微心酸。
“你還信不過爺嗎?”慕容燁漫不經心地說。
韶靈取了一面小銅鏡看了一眼,頓時哭笑不得,眼看著被慕容燁耗費不少時間,她急忙給自己重新梳頭。
“七爺的手藝還不如我爹呢。”
慕容燁笑著捏了捏她的面頰,他的確是頭一回去碰女子的頭髮,梳了許久也不知該如何挽成髮髻,他獨斷地說道。“就這樣挺好,素淨明麗。”
她垂眸一笑,他喜歡她原來的模樣,但不見得別人也會喜歡。
馬車,漸漸停下了。
慕容燁先行下了車,為她掀開布簾,她從車內鑽出來,只覺得周遭安靜的駭人。
“昨日沒告知你,擔心你臨陣逃脫。”
雙腳落地,她下了馬車,面前是硃紅色的宣武門,韶靈面無表情地凝視著不遠處的金色殿宇,彷彿是遙望著層層疊疊的山水之色,幾乎被那一陣反射出來的金光,刺傷了眼睛。
皇宮。
慕容燁輕描淡寫地說:“來都來了,就陪我去見一眼,你要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