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跟韶靈脩成正果,七爺這二十幾年,衣食無憂,金銀財富什麼都不缺,如今更是大有作為,唯獨不曾真正喜愛過一個人,也被另一人真心喜愛過。
“老馬給我的是戰戰兢兢的關懷,但哪怕我心中情緒的變化再小,即便不用說,她都能知道。”慕容燁直視著馬伯的眼,直言不諱。
馬伯沉默了良久,面色木然,才斬釘截鐵地說。“七爺跟我一起在幽明城二十多年,多年相處,當然不無感情,但老奴沒有資格成為七爺的親人。”
“哪怕是半個?”慕容燁輕笑,千百年來,奴才跟主子,原本就有一道鴻溝,難以逾越。但他還是低估了老馬的頑固和保守。
“哪怕是半個。”馬伯目不斜視,面色冷凝。
“只因,爺還有親人在世?”慕容燁黑眸陡然一眯,話鋒一轉,眼神凜然,近乎逼問。
“是,七爺。”馬伯點頭,不再像是上次一樣,支支吾吾。
“你終於肯說了。”慕容燁的笑,沒有半分溫度。
馬伯屈膝,對著慕容燁跪了下來。“七爺,我只是一個奴才,跟韶靈不一樣,她雖說為了自己的性命,甘願將自己賣給七爺,但畢竟不是奴婢。而我,一輩子都要對主子忠心耿耿,主子有苦衷,當奴才的當然不能違逆,還望七爺贖罪。”
見老馬跟自己下跪,可見此事非同小可。慕容燁的臉色稍霽,冷著臉說。“你打算讓爺跟他們見面?”
馬伯揚起臉,心生狐疑,他在慕容燁的語氣之中,聽不到一分驚喜,錯愕,彷彿有機會跟親人團聚,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七爺難道不想見嗎?”
“不怎麼想。”慕容燁一臉不悅,冷哼一聲,言辭之內,盡是嗤之以鼻。“在爺最需要他們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出現,哪怕看一眼,哪怕說一句話。如今爺都到了成家的年紀了,你覺得爺還需要這些可有可無的親人嗎?”
若他還是一個五歲的孩童,他聽聞家人團聚,一定會快活歡笑,滿屋子亂跑。但他不是。
他已經是二十五歲的男人,在漫長的等候之中,他已經成長了,曾經好奇的,曾經念念不忘的,卻變得沒有多少分量了。他喜歡了一個女人,更願意跟她開花結果,不用兩三年,就能擁有自己的家庭,他還在乎那些雖然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嗎?不是隻有血緣,就有資格稱為家人。哪怕只有他跟韶靈,在幽明城雲門相依為伴過一輩子,也不覺得任何遺憾。
“七爺,他們在等您,從過完年就在等了。”馬伯不曾料到慕容燁的答覆,如此決裂,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他朝著慕容燁深深俯下身子,磕了個頭,不無哀求的意思。
慕容燁輕蔑一笑,語氣發冷。“你養的信鴿,除了幫雲門做事,還為你傳書信給他們?”
馬伯趴在地上不起來,只能擠出一個字,無法避諱。“是。”
慕容燁面無表情地看他,心中百轉千回,他不曾懷疑過老馬,這個撫養自己長大成人的奴僕。“韶靈猜的果然沒錯。”
“七爺真的不肯回去看看他們嗎?”馬伯的聲音很沉悶,聽來更有一些蒼老。
“爺的確不想回去,但似乎你想要回去覆命。”慕容燁一語中的,說的入木三分。若不是他的那些所謂家人的意思,他何必一個人生活在這裡?老馬不過是一個奴才,他聽從主子的命令,主子讓他回去,他一定無法回絕。
“多謝七爺為老奴著想。”馬伯又輕輕磕了個頭,這才起身。
“回去也行,看看——”後半句話,慕容燁沒有再說出口,他邪佞地笑,黑眸之中充滿戾氣,心中盡是冰冷的寒意。
談及還有親人在世,他該覺得興奮驚訝嗎?他只會覺得,那些人的心,是冷的,心腸,是黑的。將他丟在這兒二十幾年,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得出來的。他很想看看,那些始作俑者的面孔。
這一場認親,絕非是想象中的溫馨感人的戲碼。
院子中的那片桃花林,又到了結花苞的時候了,韶靈站在不遠處遙遙望著,不用多久,整個桃花林,便是一片粉色的海洋。
她噙著笑,驀地回過身去,她已經能聽得出慕容燁的腳步聲,他即便想用壞招數驚嚇她,也不見得能夠得逞。
只是這一回,慕容燁並不像是有恐嚇她的心情。
他的臉色,莫名的難看,常常掛著笑的好看唇角,如今也只是緊緊抿著,俊美的面孔突然生出一種生人勿近的可怕氣息。
“七爺,你怎麼了?”韶靈的笑容散去,輕聲問道。
雲門又出了讓他費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