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方才的輕盈,越聽越覺得她身子沉重,走起來不太輕快,像是累極了。慕容燁眉頭微擰,黑眸中閃過一絲陰鷙。這表情變化微乎其微,轉瞬隨即不見。
既然跟了自己喜愛的男人,哪怕是過最平淡的生活,不也該快活似神仙嗎?!因為風蘭息走了,無法違抗聖旨,她獨自被留在大漠,身心俱疲?!她覺得高興了,開心了?!
韶靈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腳尖,心思更重。到了明月坊,她才發覺這世上比自己悽慘的人太多太多,幾乎一半的姑娘,都有著悽慘可憐的身世。當年她雖然幼年喪父,卻不曾淪為奴婢,更不曾被賣入煙花之地……怎麼想,都不該不知足。
那些跟她擦肩而過的,那些她無法留住必須失去的,只能說跟她沒有緣分。
這麼想,這些天她當真平靜不少,重新給人看病開藥,看著他們痊癒,讓她不再去想過去的事。
一雙黑靴,停在她咫尺之間的距離,韶靈不曾抬起痠痛的脖頸,輕聲說。“請讓一讓。”
來人不曾讓步,甚至,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不耐地抬起臉來,巷子口雖然沒有半點光亮,但藉著淡淡月光,她依舊毫不費力地看清了這個男人的面孔。
她看到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跑!
轉身朝著另一條巷子跑去,她哪裡還敢多想?!哪裡想到他這麼快就會追到大漠來?!她只知道,一旦落在慕容燁的手裡,她絕不會好過。
那些事,那些過去,那些梗在他們中間的高大阻礙,她都想忘記,不想再重提了!
“你還能跑哪裡去?!”不過十來步,慕容燁已經追上了她,他一把拎起她的衣領,把她逼到無路可退的死角。
她的肩膀後背,全部貼上冰冷的石牆,韶靈大驚失色,他身上的寒意之重,她豈會忽略?!這麼些年了,他鮮少在她面前變臉發怒,他一旦被逼急了,出手絕不留情。
“要是弄疼你了,你就說一聲。”似乎能夠從她眼底看出她想逃的意思,慕容燁說的輕描淡寫,像是開口道歉,然後陡然出手,攥住她細緻的手腕,把它們反扭到背後。
他用的勁道巧妙,沒有弄疼她,卻也讓她無法逃開,被扭住的雙臂,就好像被鐵條鎖住似的,怎麼掙也掙不脫。她騙得我好苦!
誰能想到,他們居然藏匿在牧隆城的明月坊?
“你要把我抓回京城?!”韶靈低呼一聲,因為實在無法忍耐她挫傷他的驕傲,他甚至親自來到千里之外的大漠,還能為了什麼?!
沒有回話,只是突然鬆了手。微微眯起的黑眸裡,洩漏些許懷疑,似乎從她乍然轉變的態度中,看出什麼端倪來。
她在擔心。
擔心重新回到京城,一切就再也隱藏不住。慕容燁沉默,吭也不吭一聲,只是直勾勾的望著她,那高大俊挺的身軀紋風不動,卻散發著無限的壓迫感。
“我們不是說過好聚好散嗎?”最後的離別,他雖然坦誠不願就此放手,但她從來沒有答應,因為她知道,重修於好的那件事,根本不可能。她一邊嚷著,一邊在他的懷裡努力掙扎,心裡還在疑惑,他怎麼還不肯放棄,被她移情別戀的理由傷的還不夠重嗎?他應該在心裡將她恨得最好殺了她,不是嗎?!
韶靈絲毫沒有發現,這樣的肌膚廝磨,無異是火上加油。慕容燁只是因為這一個擁抱,就徹底明白了,他無法拒絕她,他想念她,渴望她,即便那段感情,是長滿刺的毒草。這一點,依舊沒有改變。
“是你說的,好聚好散。”他恨恨地從牙縫逼出這一句話來,狠話全都被她說完了,如今栽到他的頭上來?!
強健的雙臂,環抱得極緊,像是想把她嵌入懷中。她雙腿用力踢著,不知大難即將臨頭,卻也更不願跟他擁抱。“你也答應了!”
“你——”一股怒火,緩緩的、緩緩的,從胸腹間燒起。慕容燁捏緊拳頭,俊美的臉上一片死寂,幾乎難以剋制那股想把她壓在腿上、好好教訓一頓的衝動。
“我不知道你來了大漠,你若有話要說,且等明日。這兒黑燈瞎火的,別讓人誤以為你是劫道搶匪。”韶靈壓下心中的痛苦和酸楚,揚起紅唇,不以為然地笑道。
慕容燁在下一瞬,鬆了手掌,她雙足踩踏在石路上,才暗暗舒了一口氣,方才被他擁在懷裡的那陣暖意湧上心頭,嘴邊的氣話,竟梗在喉間,再也說不出來。
她只覺得又氣又惱,偏又無處發洩,只能抿著紅唇,故作冷淡地轉身離開。
“宮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