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天黑前一定會趕回去見她嗎?你今天很不對勁,半天坐著也沒有為我分擔半點事情,還不如回去陪她吃晚飯——”洛神雖然笑著,語氣卻不太熱絡。他正在算賬,算盤珠子打的很響亮,暗示慕容燁,希望慕容燁為自己分擔一些事,若不能的話,那就先回去,免得打擾他聚精會神清點賬目。要他說的再明顯一些嗎?“你練武的時候,不也不希望別人在場打擾你?”
昨夜發生的事,慕容燁沒有開口告訴任何人的意思。哪怕是洛神。
因為,無人可以開解他。
慕容燁無聲起身,臉色依舊陰沉,眼神依舊陰鶩,他在心中問了很多遍,她到底為何偷偷去見了風蘭息?是因為皇宮的壓力,還是因為她自己的心?她到底為何在太后面前重申不願嫁給他?嫁給他委屈嗎?
一遍一遍,但沒有答案。
他坐了半天,雙腿不曾奔波,但一夜沒閤眼的痠軟疲倦,在他離開洛神的商鋪,獨自走在無人的空巷中,才全部湧上,這時才感覺到累。
他從來沒有躲過任何人。只有江湖上的仇敵,生怕被他取了性命,終日躲藏的有好幾個。
他是在躲她嗎?!只要他還在京城,無論身上的事務多麼繁雜,他都會趕在天黑前回去陪她……就連到京城才半個月的洛神,也察覺到了這個規律。
昨晚,若是事情再發展下去,也會落得覆水難收的悽慘結果吧。
他何須對早就屬於自己的女人用強?!她心甘情願地獻給她女子最看重的貞潔,無論這一路走的多艱難,她從未放棄過這段坎坷的感情。是京城詭譎多變的情勢,才改變了他嗎?!
他回到銘東苑的時候,整個院子一片漆黑,他狐疑地環顧四周,就連那幾個沒長大的孩子住的屋子,也早就熄滅了燭火。
那個叫做五月的小丫頭,並未在韶靈的屋門前守候,往日這個時候,他常常會預見她,她總會甜甜地問他是否要做兩道宵夜。
因為韶靈睡了……銘東苑才這麼安靜嗎?安靜的像是沒有人在。
他被無意間的這個念頭,震得胸口悶痛,她沒有在床上好好待著養傷,又……離開了嗎?又……去見了風蘭息嗎?
但哪怕沒有燭光,慕容燁推開門的那一刻,還是敏銳地聽到了她的呼吸聲。
她還在。
他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的氣息,微弱地拂過他的耳畔,不像是往日,均勻而平靜。慕容燁面色陡然一沉,點亮了桌上的燭火,朝著床邊大步邁去。
她幾乎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錦被之下,他能見著的只有一小片青絲。
她怎麼這麼睡著了,打算悶死自己嗎?!慕容燁擰著俊眉,猛地掀起紅色錦被,床上人兒雙眸緊閉的荏弱模樣,抽緊他的心,他幾乎以為她失去意識甚至是性命,嘶吼著要五月速速去請大夫,自己則繼續喚她。
但沒有任何回應他,那個叫做五月的小丫頭,遲遲沒來。
慕容燁心頭的不安更重,他喚了她好幾遍,她才微微半睜開眼,眼神若有若無地飄在他的周圍。
他鬆口氣,發覺自己掌心及額際一片汗溼。
他竟被她嚇出一身冷汗!就算是年少時候面對根本不把他放在眼底的江湖仇敵,就算他並非一帆風順也曾受傷潰敗,他也不曾如此緊張急迫!
“宿疾又犯了?”他輕緩至極地問,無奈隨著吁嘆而出。話音未落,他已然在掌內蓄了力道,想讓真氣遊走在她的體內,替她緩解發作宿疾的疼痛。
“我只是頭疼……可能是風寒吧。”乾澀的雙唇之中,擠出無力的回應,韶靈把坐在床沿的男人看清了,似乎疲憊再度襲擊了她,讓她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
“睡一覺就好了。”她的嗓音越來越低,最終飄散在空中,唯獨她孱弱的氣息,還在他耳畔輕輕拂動。
慕容燁聽她這麼說,還是不太相信,伸手貼在她的額頭上,緊接著是面頰,她不曾閃避,肌膚滾燙,或許是無力閃避。
她果然在發燒。
雖然是小病,但她分明是不想見大夫,那麼困那麼累的表情,分明是警告他別再多事,讓她好好睡一個晚上就行。
他脫靴上榻,攬她進懷,她在錦被之下,似乎不安地顫了個哆嗦,他收緊五指,握住她纖細膀子,薄唇抵著她的髮際,熱息籲在烏黑青絲間,暖得教昏沉沉快沒有意識的她很想落淚。
“不管是頭痛也好,風寒也罷,都過到我這兒來……”他的聲音,沉的像是千斤巨石,壓在她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