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可笑駭人,但她還是不願改變這個念頭。她神色一柔,彎了紅唇,朝他伸展雙臂,輕輕地問。“你要揹我下去嗎?”
“上來。”慕容燁揚唇一笑,並不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分,太得寸進尺,他分明看得到那雙墨黑眸子深處,閃爍著淚光。他俯下俊挺的身子,察覺的到她整個人都趴了上來,她的雙臂晃盪在他的脖頸間,他的嗓音低沉。“抱住我的脖子。”
“七爺你知道嗎?我小時候野的不太像女娃,但無論到哪兒瘋玩,一到爹爹下朝回府的時候,我一定在門口守望,孃親還取笑我,說我若是長大了還這樣,遲早變成望夫石。爹爹常把我安置在肩膀上,滿屋子轉幾圈,也常在我深夜還不想睡的時候,任由我趴在他的背上,而他則點著燭火看會兒書。他生怕我摔下去,常常這麼對我說,‘抱住爹爹的脖子’——”她的這一番話,令原本走的很快的慕容燁不自覺放慢了腳步,這是一句不太難說出口的話,有些巧合也不必理會,只是令他心中震撼感動的是……她失去的曾經是這一個寵她愛她的至親。
但像是韶靈這樣的人,並不在少數,別說皇權爭奪,只是官場上的勾心鬥角,每年都有落馬負罪的人,他們的家眷妻兒,誰又是幸運的?!
察覺的到他的沉默,韶靈不再說話,只是貪戀著他的體溫,面頰靠在他的肩膀,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脖頸,彷彿當真怕極了就此摔下去。她並不質疑慕容燁的話,更感激上蒼不忍讓他們受盡委屈和苦痛,讓真相大白於天下。哪怕爹爹的死,還是會被壓下,不拿出來昭告,她也感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山野之中的空氣清新香甜,伴隨著秋天野花的淡淡香氣,令她很是沉醉。
她卸下了身上的枷鎖,閉上眸子,長睫在眼瞼下投以小片的陰影。
她睡著了。
慕容燁能夠察覺,背上的那一具輕盈嬌軟的身子,漸漸鬆懈了不少,她的面頰貼著他背後那一塊,隱約有些濡溼,穿透華服,讓他感知。
但他很清楚,她此刻在夢中的眼淚,不再是痛苦無措,不再是揹負著愧疚還留在他身邊的心酸,而是徹底的釋懷。而他,也是如此,他不要再繼續揹負那個女人的殺人罪名,毀掉韶靈所有的殘酷真相,他有資格徹底擁有她,也讓她徹底擁有自己。
他們又去了一回京城,那是在一月之後的事了,將宮宏遠的靈骨埋葬在韶靈孃親的身邊,兩人恭恭敬敬跪了一地,正式以夫妻的身份,拜見韶靈的父母。
慕容燁問過,明日便是馮冠一的死刑,在菜市口處以極刑,她卻只是笑了笑,不願再去看。
她為他穿了耳洞,雖然不知他的用意,或許只是他隨性而來的一句笑話,她卻還是放在心上,也許她也試圖用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小小的決定,證明自己試圖改變一些什麼,放下一些什麼。
從今往後,她只是韶靈,他只是慕容燁。
過去的人和事,似乎漸漸淡出了他們的人生,唯有留下些許美好的回憶,偶爾被他們想起。
慕容燁跟她並肩走回下榻的客棧,他們的心格外默契,還是在初到京城的那家客棧,或許他們對於這家客棧印象較好,特別是這家殷勤熱絡的小二哥……
他淡淡地說,視線落在她的側臉上:“本想在京城成親,我看你沒這個意思。”
“我想低調一些,我嫁給你,是我們自己的事,有沒有人來觀禮,有沒有人來祝福,並不是我最看重的。”韶靈會意一笑,眼神清明如水。
慕容燁點頭,默許,他身為雲門主人,或許身上早已牽連許多危機四伏,不讓任何人有機會抓住他的把柄,看到他要娶的女人容貌,對她說來也算是一樁保護。
“兩位客官,你們逛完街了?怎麼什麼東西都沒買?”小二哥在前幾天看到他們進店的時候就認出他們來了,時隔大半年,他真是好記性。
“沒什麼看中的。小二哥,麻煩你給我們的馬兒喂草,明日清晨我們就要走了。”韶靈微笑著說。
“這麼快啊?你們來了才五天啊——”小二哥一副戀戀不捨的樣子,大半年前這對情人來到店中下榻,他對他們印象極深,畢竟男人俊美,女子明豔,是天作之合。
“該回去了。”韶靈彎唇一笑,不願他們的行蹤落入皇宮耳目的查探,再惹出多餘的是非。
京城,是無法挽留她的地方。
兩人用了早點,各自跨坐上馬背,出了城門。韶靈看著慕容燁挑的並非是來的路,急忙伸出手去,拉住他,示意他放慢速度,狐疑地問:“怎麼選了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