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揣摩聖意早已入神,他通曉只需搬出大義,抬出百姓,素以仁德治天下的德宗皇帝才無言反駁。
果然,只見德宗盛怒的龍顏轉怒為憂。
正如楚方寕所言,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兵戎相見,烽火連天。十幾年的妥協早就讓他適應了安逸,在德宗的觀念中,怕是再難找到‘戰’這個詞了。
“那,從內務府……”比起戰爭,他寧願從自家銀庫中撥出銀兩,奈何……
“啟稟皇上,內務府乃皇室根本,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可亂動。”楚方寕一派忠臣傲骨,諫言而出。
“這……”
被楚方寕抓住軟肋的德宗皇帝頓時沒了主意,俗話說一文錢逼死英雄漢,皇帝拿不出錢,自然也無法中氣十足了。
“皇上,臣有稟。請皇上賜臣戴罪立功的機會。”左玉卿適時道。
德宗揚眉,只聽左玉卿立即說道:“皇上可還記得十幾年前邊將李平曾有密報,說在漠河附近發現礦脈,礦為丹礫金礦,還請朝廷派兵入駐淘挖……”
“說下去……”德宗皇帝想起來確有其事。
“皇上可還記得,當時是將此事交由哪位前去調證查實?”左玉卿問得恭敬,他見德宗雖面露不悅,卻未開口訓斥,故膽氣加粗,再接再厲道:“臣不敢妄斷步將軍是有意欺瞞還是未來得及上報朝廷,總之金礦一事就那麼被遮掩下去了。”
“可,那又如何?”德宗疑慮道:“那之後也確實未再有邊將上報,金礦是否存在尚未可知。”
“皇上,金礦確實存在。”左玉卿肯定的說:“當年北嶺漠河一帶是步將軍的管轄,一草一木皆在其控制之下,但臣知此事關係國家,當年也曾在暗地裡做過一些查探,在步將軍離世之後的一年裡,臣還陸續收到過探子回報的訊息,本想多掌握些情報再尋適當時機上報朝廷,可是……”
德宗每日高居廟堂,哪裡知道當年金礦一事還有此番曲折故事,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前因後果:“可是什麼?”
“可是就在步將軍離世一年之後,無論臣如何查探,那座金礦卻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難尋蹤跡。”
“胡說八道!那金礦是風?是水?一座山還能朝夕間被夷平了不成?”這個想法,德宗就是想想都覺得難以相信。
左玉卿又指天發誓,說道:“皇上,此話說出來怕是沒人相信,但是,臣敢以性命擔保,金礦山肯定存在,但又確確實實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如此奇異之事,朕是聞所未聞。但如今你們既然說了出來,可是已想通其中緣由?”德宗看著臺階下兩位人臣欲言又止的臉問道。
“是。”左玉卿立即回道:“這也是偶然間得太師提點才想通的。”
“哦?”德宗看向一直低頭不語的楚方寕,目光中透著好奇。
楚太師拱手一揖,道:“是的,其實金礦一事,臣也早有耳聞,但對其中利害卻從未在意,直到那日左大人至臣府中偶然間提起,臣才有所察覺。”
“察覺了什麼?”德宗對接下來的這個訊息抱有排斥的感覺。
楚太師接著說:“誠如陛下所知,當年的步將軍對奇門遁甲,五行八卦,兵器鑄造均有很高的造詣,如果是步將軍想要刻意瞞下金礦一事,那左大人派出的探子自然是找尋無門了。”
“……你是說,步卿刻意瞞下金礦一事……他要做什麼?更何況,金礦一事上報朝廷之後不到兩個月,他便被朕……”德宗緊咬下顎,面部僵住不動。
“是,金礦之後的兩個月步將軍便身死獄中,但當年的午門斬首,還是有很多人逃走了的……皇上可還記得,步將軍的三個子女便是被他的心腹將軍東南西北護送走了,不是嗎?”楚太師一邊窺探皇上神色,一邊說道。
德宗皇帝不禁身子一晃,以手撐住佛前香案,左手的瑪瑙佛珠碰撞發出脆亮的相擊聲,只聽他用略顯顫抖的聲音道:
“你是說……不可能!當年步卿除了一名女兒之外,長子與次子皆被朝廷誅殺千里之外,怎麼可能去動金礦山?朕不相信!”
不可否認,德宗皇帝此生最不願提起的便是十二年前那場冤殺,觸目驚心,肝膽皆懼,但……他從不曾後悔那麼做。
站在皇帝的立場上看,有些事必須忍痛,有些人必須誅殺,就好比功高震主、狂傲不羈的忠勇鎮威將軍步擎陽,直到今日,德宗皇帝依舊覺得他非殺不可。
但殺歸殺,步擎陽那身神鬼莫測的高明本領帶給德宗的心理陰影卻從未被抹去,他打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