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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這是她欠他的,一筆連著一筆,她會無比清晰的記著。

等到年華逝去,她也許會真的忘記他,任那綽影消匿在生命中川流不息的過客中,有關他的一切痕跡會逐漸淡下,她不會用力記住他,記憶模糊時,會記起曾以欠了一筆賬,只他又是誰…

殘忍而又美好的臆想,她的眼眶又溫熱了。

尹文尚即立起身,稍有溫暖的手,重又握緊了劍柄。低沉的號角吹響,溫軟的聲音與城下震天動地的炮火聲相去甚遠,她已聽不得他最後說了什麼,似叮嚀,似安撫,總是那麼輕輕的,她也是才想起,他從未在自已面前強硬過一個字。

殷紅暈染的天邊,是她今日所能看到最明亮的顏色,她慶幸目中仍能識別色澤。

咆哮的廝殺聲震耳欲聾,刀劍矛戟,炮火相持,城門內外頓時陷入一種難言的亢奮中,鮮血在此時比烈酒更能振奮人心。嗆鼻的火炮氣焰,漸漸摻揉了血的腥重、由晚風撲入,又散開。

最前鋒的廝殺聲漸漸飄遠,她知道他們中的一些人已然倒下,再一些人而是衝破了林立的鐵甲圍防,殺向了更遠,離南宮門不遠的地方。

她靜靜握緊十指,氣息平定後,方吩咐道:“將延陵將軍請上城樓。”

衛將聽命持旗在城樓一角揮動著軍令,不消半刻,熟悉的步聲由模糊至清晰。她抬目,迎著那冑甲摩擦的聲響,昏色中全看不清他身影。直到聽見他單膝跪地的聲音,她方錯開目光,正視著前方隱隱約約的銀色光芒,似乎看到了一座巍然峻山。他還是延陵空嗎?那個只會吹簫弄琴,流連紅館香樓,以酒渡日碌碌無為逍遙於世的延陵空嗎?原來他的身影也可以如此巍峨,氣息也會如此剛強。

“把戰甲脫下逃出去,去紅館也好,妓房也罷,總之不要在這裡。”收斂而起的驚詫掩在強硬的聲息中,他不是她的兵,她也從未向他要過什麼,所以他絕不能為她死。

“夫人,宮前殺聲尤盛,太子恐有不擋,臣請自帶千名將士前去應援。”道勁剛強的聲音落在被炮火轟得搖搖欲墜的城樓上。如今景況,相伴十幾年的兄妹,是將與帥,是臣子與君主的夫人,他是她的兵,更是她的戟。他不會退,從選擇的那一日起,便決心如此。

“你瘋了?!”她冷言喝他,一學擊拍座柄,“多說無益,依我言退逃。”

她比他更堅定,延陵是她償還不盡的債,她不能看著延陵一族最後的血息斷燼於一場無謂的生死爭鋒中。他是最不屑玩弄權力的延陵空,野心與權勢於他從來都是最低賤輕微的東西,他將它們看作塵煙。然而卻是選擇了在這一場與自己無關的廝殺中澆灑年輕的熱血,他的人生不應是這樣,他當做回延陵府的嬌少爺,灑意紅塵,擁著常人飲羨的富足享一世安然。

“夫人,京畿營軍包圍了延陵府,臣之妻母如今身在人手,臣再請夫人允臣出兵。”

聖元帝竟以挾持澹臺夫人,果真是他們卑劣一分,他便能卑劣十分。論說手腕,終不過爾爾,他們與他未能分出高明與低劣,均是烏合之眾。憤惱的與焰衝斥在心頭,他若敢動澹臺夫人一根毫毛,她必能覆滅他全族,他之子嗣孫兒,定當一個不留。她從不懼拿人命同他賭,只怕他賭不起!

“延陵將軍。”她搖了搖頭,連嘆息都無力,便只得生硬地笑,“定要生擒聖元帝。”

聞聲延陵空仰了目,深瞳一絲絲凝緊她失了光澤的雙目,笑意迎著晚風展露,只可惜她看不見。

“我絕不會遜於他們。

延陵空亦可以為你死,只你記得便好。”他微笑著脫口,待她唇角僵硬的彎度寸寸抿直時,起步轉身,右腰佩戴的飲血劍閃熠著寒光,冷聲號令城階上十位將士留此據守後方,城下數千死士已目光逼咄地迎上,一聲鞭落,長劍層層離鞘。

“答應我,不準死。”寂靜的聲音由身後飄來,後脊僵了一僵,終還是幾步邁下城階,右手握緊,這一握,是他對她的諾。

一諾而半天下,一諾而無死生。

她便立在城牆之樓,目送著尹文尚即的軍隊殺出戰海,又送走延陵空,火光接天,陣列森然。昔日煌煌威盛的城門堅不可摧,已再難阻擋噩夢降臨。衛守邊痿凱旋而歸的御道,如今只剩血色澆漓橫屍慘陳。這條曾經標榜為王朝尊嚴的大道,是在用年輕的鮮血書寫它最後的忠誠。

身後忽傳來急促的腳步與猝然不及的廝殺聲,死亡往往會在毫無預警中悄然步至,便如同此刻。周身圍守著延陵空最後留下的將士,城樓前,尹文尚即部署的侍衛已投入奮殺中,只那持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