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從知曉,如今,他擔心的只有一點,景蒼的翼營是殷羅大軍的前鋒,為了城中的三十幾萬將士,他不可能不戰自退,也不可能束手就擒。那麼,意味著,就在今天,他和景蒼之間將有一場殊死之戰。
他不希望景蒼有分毫差池,因為如今能給小影以依靠和幸福的,只剩下他了。但他又無法確保在槍林箭雨你死我活的戰爭中,景蒼最終能全身而退。
心緒愁悶之際,他又突然驚覺,自己委實不是一個好的將領,值此生死之際,他仍身陷私情不能自拔,而將滿城的將士丟至一邊不管不顧。如此想來,心中甚是羞愧,當即收斂了心緒沿著城樓巡查起將士們的備戰情況。
時間在屏息的等待中一分一毫地流逝,時至中午,伏虎關前還是沒有一絲動靜。
即墨晟十分不解,正巧派出打探情報的探馬回來,上了城樓向即墨晟稟道:“稟報丞相大人,兩個時辰前,百州的翼營在夕煙以北臨陣反戈,突然衝殺進殷羅大軍之中,殷羅大軍一片混亂,雙方正激戰不休。”
即墨晟愣了半晌,臨陣反戈,景蒼他臨陣反戈?!
他為什麼這樣做?殷羅有二十萬大軍,他只有五萬啊。
來不及細想,噴湧而出的深沉擔憂已佔據了他的心,他衝下城樓,叫上池蓮棹和許諸,點齊十萬騎兵衝出城去。
不算寬廣的平原在鐵蹄的踐踏下發出沉悶的響聲,濃烈的血腥氣息在刀劍碰撞下無形的激盪,春風和煦的小城郊外,已變成血肉成泥的地獄。
宴澤牧的軍隊果真非同一般,在景蒼的五萬鐵騎突然掉轉槍頭洪流一般衝進他們的方陣時,他們有片刻的慌亂,但僅僅在半個時辰之後,被衝散的未被衝散的軍隊便一起朝他的翼營猛撲過來。
翼營的每一個人都將飛星傳恨槍法發揮到自己的最高水平,五萬柄銀槍在四倍於自己的敵陣中如梨花一般朵朵綻開,隨之揚起的,是噴灑如雨的鮮血與彷彿來自地獄深處一般的慘嘶。
每一個交睫的瞬間,都有敵人和自己計程車兵從刀劍下墜落,在馬蹄下碾成血泥,無聲地控訴戰爭的慘烈,唯有槍頭與刀鋒的鮮血,仍在無止盡地淋漓。
景蒼一身銀色戰甲,英颯挺拔如黎明時分第一座被陽光點亮的雪峰,於人海一般的敵軍中左突右擋,一柄銀槍在他手中幻化成了一輪飲血噬魂的銀月,膽敢靠近著,非死即傷。
翼營的將士們緊緊地跟在他身後,不管這條路有多艱險,只要那個銀色的背影在,他們心裡就有底氣和信心。
慘烈的廝殺還在繼續,浩如煙海的敵軍中間,景蒼看不到主將程垓,前路已被重重的人牆擋住,他無法前行,只好先放下尋找程垓的打算,積聚力量殺出血路。
程垓的這支軍隊戰鬥力很強,騎兵的速度,步兵的瘋狂,弓箭手的敏捷,都是景蒼平生僅見,然心裡卻並沒有一絲畏懼,反倒有一絲棋逢對手將遇良才的酣暢。
同時,他也知道,面對這樣的軍隊,翼營的將士們,必定也是死傷慘重,所以這一路衝殺,他並未回過一次頭,這些願意追隨他與任何敵軍正面交鋒的洲南健兒們,每一個,都是忠肝義膽的鐵血英豪,是他洲南的驕傲,百州的驕傲。
刀光與血光交相輝映,頭頂,亂矢如雨,手心已經沁出一層薄汗,銀槍每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都有成批的殷羅士兵喪生在炫目的寒光中。
殺戮,開始變成本性一般的麻木。
驀地,耳邊傳來一聲沉喝:“景蒼,你瘋了麼!”
景蒼一槍劃斷擋在馬前的五六個殷羅步兵的脖子,聞聲抬頭,姬申手執兩把短戟,雙目迸發出憤怒至極的赤紅,如刀一般盯著他。
如果沒有景嫣,他一定會選擇殺了這個被權力矇昧了良心的皇子,但,如今的情況是,他不能讓自己的親妹妹成為寡婦。
他一言不發,驅馬上前,驀地一槍刺向姬申,姬申不料他會對自己發難,情急之下揮戟來擋,景蒼槍頭一顫,寒光晃眼,瞬息之間,槍頭已勾住雙戟的小枝,臂上發力一挑,雙戟橫飛出去。
姬申見他一招便奪了自己的兵器,正在發愣,景蒼橫起一槍擊在他的肩頭,將他震落馬下,喝道:“走!”言訖,迎著如林的刀槍如雨的鮮血繼續向前。
踩著腳下殘缺不全的屍體,姬申捂著肩頭含恨回眸,僵立片刻,眸光怨毒地抄起地上的一把弓,跨上駿馬追上前去。
激戰了兩個時辰,平原上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翼營所剩的三萬多人馬已身陷重圍。
姚琮見勢不妙,一路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