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心芳亭,只見亭前臺階下站著兩名帶刀護衛,一身栗色銀絲團龍錦袍的北堂陌坐在亭中,修長的指間擷著一隻玉杯,正側臉看著亭外稍顯暗沉的湖面。
“臣即墨晟,見過皇上。”即墨晟站在亭下行禮。
北堂陌似被驚到,手微微一抖,杯中的酒微潑出來,弄溼了他的手。他轉過臉,看見即墨晟,臉上頓時浮起笑容,道:“免禮。”
即墨晟謝恩,走進亭子,在他對面坐下。
北堂陌從袖中拿出手絹,一邊擦著手指一邊道:“都退下吧。”
亭下護衛領旨退下,卻並未走遠,而是一左一右地封住了通往心芳亭的兩側道路。
北堂陌擦完了手指,執起桌上酒壺,給即墨晟斟了杯酒,道:“近來我覺得宮中甚是無聊,便來你這裡逛逛,不想來了之後,發現你這裡似乎比宮中更無聊,連歌姬舞伶都未曾養得一個。”
即墨晟謝過之後,道:“父親一向不喜熱鬧,臣也甚少閒暇,這府中向來清寂,皇上若是為尋芳而來,臣只有向皇上告罪了。”
北堂陌抬頭看了看他沉寂如水的表情,忽而一笑,道:“我一直在好奇,這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你在這府中都是如何生活的?除了理政,看書,練武,你還做什麼?獨居寡處,不需要親人,不需要朋友,甚至,連女人都不需要,你難道從未覺得,心中空蕩嗎?”
即墨晟抬眸道:“皇上所說的三件事,便是臣日常生活的全部了,因而,臣無暇顧及心中是否空蕩,更不曾覺得心中空蕩過。”
北堂陌嘴角泛起一絲有些陰冷的笑意,端起酒杯道:“如此說來,那位影小郡主,你又將她置於何處?”
即墨晟一怔,語氣有些冷道:“皇上今日若是為討論此事而來,臣只能再次告罪。”
天色愈加昏暗,暗到,即墨晟已看不清北堂陌此刻究竟是何種眼神,只看到他的眼睛微微地閃著光,看著自己。
“看起來,果真是個特別的存在啊。不過你放心,我不是為了討論她而來的。”北堂陌語調平平,向即墨晟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即墨晟端起酒盞,與他一同飲盡,還未放下玉杯,便聽北堂陌輕笑道:“一個將死之人,也不值得旁人多加議論。”
即墨晟心口一震,抬眸看向北堂陌。北堂陌卻轉過臉,於輕柔的夜風中深深地呼吸,轉眸看著即墨晟笑道:“府中的芍藥和海棠長勢不錯。”
即墨晟收回目光,執起桌上的酒壺。
北堂陌看著他第一次為自己斟酒的手,心中竟有些暖暖的感動,但他唇角泛起的,卻仍是那縷一如既往的邪魅笑意,道:“看來,我不得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了。”
天已完全黑了,園中的園景宮燈都亮了起來,北堂陌低垂著眸,修長的指節在石桌桌沿輕擊了幾下,抬眸看著即墨晟,道:“我很奇怪,那女孩年紀不大,哪來的這麼多想取她性命的仇人。百州和殷羅,都有人派出了高手想在路上截殺她。”
即墨晟心中一亂,自己杯中的酒溢了出來,他努力平穩著心神,放下酒壺。
“我很少見你如此緊張。”北堂陌驀然道。
即墨晟沒有說話,因為他的確緊張,他從不知,小影在殷羅和百州會有仇人,他原以為,只要北堂陌不去動她,她就是安全的,她定然能活著來到這裡的,當然,也許,北堂陌只是在騙他,他喜歡看他失了常態。
北堂陌執起筷子,從砂鍋中夾了一塊鹿筋放到即墨晟面前的碟子裡,道:“這頭鹿是我今天下午剛獵到的,特地帶來讓你嚐嚐。”
即墨晟道了謝,拿起筷子,卻又停住。
北堂陌看著他,半晌,給自己也夾了一塊鹿筋,道:“我說話是算數的,我也很想保全你的自信,讓她還能活著來見你。但,這女孩太會躲了,而今,連我的人都失去了她的蹤跡,她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即墨晟終究還是放下了筷子,對北堂陌道:“皇上,臣此刻心中甚是煩亂,為恐失禮君前,請皇上準臣先行告退。”
北堂陌聞言,看了看即墨晟嚴峻的表情,笑道:“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談了半天,主題沒有切入,倒將你的胃口攪了,是我的不對,我自罰一杯,向你賠罪。”言訖,仰頭便將杯中酒喝了個乾淨。
此時在府中,稍大一點的舉動都有可能驚動汐華園的父親,即墨晟心中不快,雖不願繼續在此與他攀談,但見他如此,也只得悶悶坐下。
“我買了一些殷羅今年新研製的煙花,據說,比以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