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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讓人覺得,那晚霞正鋪在城牆上,豔色的霞光在城牆上大片大片的蔓延,猶如正在流淌的鮮血。

他背過身,在房內的書桌邊坐下,鋪開紙墨。失了霞光映照的臉龐,有憔悴的蒼白。

伸筆蘸了墨,他極其細緻而又緩慢地寫著家書,字跡一如既往的工整有序,詞句也一如既往的簡潔幹練,然而才寫兩行,筆尖卻微微地顫抖起來,他提起筆頓了一頓,然就在這一刻,兩滴淚卻落在了紙上。

他收起紙,將它團成一團,扔到一旁,重新鋪開一張紙,還未拿起筆,淚卻比墨更快一步溼潤了它。

他微微一愣,隨即,淚水開始不間斷地向紙上落去,他垂下臉,極力想控制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手中的筆卻‘咔’的一聲,折成了兩段。

他無力地靠向椅背,仰起頭,任淚水在臉上恣意宣洩。

他只是想找到小影,想將她好好地帶回去,他是找到了她,但,要將她好好地帶回去,只怕,再也不能了。

他記不清他們究竟是如何發現她的蹤跡,又是在何時何地截住了她,他也記不清她究竟殺了他們幾個人,又是以何種武器殺的,他更記不清當時她為何要對他出手,而那樣來勢凌厲的一刀,為何又只是劃過了他的右臂?

在他記憶中,唯一他不想記得,卻偏偏比任何一幕都更清晰的是,他看到的那張臉,那張,猶如在噩夢中才會出現的臉。

他多麼希望,那只是她的易容,只是她故意貼到臉上的血痂,可是,當她和死衛們激烈交手的時候,他分明看到,那些不小心被碰觸的傷口仍然在緩緩地向下淌著血。

他多麼希望,那並不是小影,是他們認錯了,追錯了。他記憶中的小影,是一個有著甜美笑容柔軟嗓音的溫和女孩,而那個女孩,沉默,冰冷,稍微近一點的距離就能引來她凌厲的殺招。她是如此陰狠,陰狠到,甚至於她自己,都毫不憐惜。

可他又那樣地確信,那就是小影。若是別人,他不會在見她的第一眼時,就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若是別人,他不可能那樣愣怔地去迎接那照面而來的刀光。

只能是小影。

她被人傷成了那樣,她變成了那樣……

他不曾料到,世上會有這樣一件事情,讓他在無以復加的痛苦中,不得不面對,不得不接受。

他更不曾料到,他竟會留不住她,眼睜睜地看著她帶著那樣的一身傷痛消失在自己眼前,只因為,害怕過多的靠近,不可避免地會給她造成更多的新傷。

而今,她終是逆著這寒冷的秋風,穿過枕霞關的城門,進了平楚的國境。

他第一次感覺寫家書會這樣難,只因,當他提起筆,他便要將那天的情景徹徹底底仔仔細細地回憶一遍,可是這無異於活生生地凌遲他的心。

但他終究需要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他不能在家書中令父親看出端倪,他希望父親能准許他去平楚繼續追蹤她,他一定要將她帶回去,找天下最好的大夫給她治傷,即使,再也治不好,那也沒有關係,他會照顧她一生一世。

平楚即墨府琉華園。

即墨晟的書桌第一次被收拾得如此乾淨,所有的筆墨紙硯都移到了一旁的几案上,寬大的書桌上此時只鋪著一張圖,一張手繪的,自雪都烈城往北一直到平楚以西海面之上的圖。

圖上有一條醒目的紅線,自雪都烈城即墨府門前開始向北延伸,越過怒江一直蜿蜒到海邊。即墨晟站在書桌邊,一邊聽著池蓮棹的講解一邊思索著這條逃生之路的可行性。

路是險峻而隱秘的,計劃也是周密可行的,但池蓮棹一再強調的“隨行之人必須要配合”卻讓他心中隱隱有些焦慮。這一路上,多是平楚的險山惡水,池蓮棹的意思是,藉助這難得有人能逾越而過的天險來擺脫追兵,雖然每到險要之地,都有擅長登山擅長涉水的部下接力,但若是隨行之人不配合,其生命安全是難以保障的。

小影會配合嗎?他沒有把握。

他並不知她瞭解真相後心中做過了哪些掙扎,對於自己的復仇之路,自己的人生,又有怎樣的安排?他這樣的未雨綢繆,只是因為不論如何,他希望她能活著,好好的,不受任何人威脅地活著。

“這座山的情況如何?”他指點著海面上那個圓圈問道,

“回少主,這座山,是屬下們此行最為滿意之處,此山位於我平楚和百州邊境線的延長線上,山上氣候溫和,風景秀美,飛禽走獸頗多,而且面積很大,因而,屬下們給這座山起了個名字,叫,海上春山。屬下留了一個精於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