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看著她淺笑不語,那邊金絲銀縷的車簾卻捲了起來,探出一張比春光更為燦爛的笑臉來,道:“嘿,清歌,好久不見。”
小影盯著宴澤牧那狹長如狐狸一般的眸子,想起即墨晟,想起宴逍,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殺機來。
她想殺他。
她自己也被自己突然冒出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自非墨以後,還沒有人能這樣引起她的殺機,即便除夕之夜在宛月遇到的那兩個女子,也沒有引起她這樣強烈的殺機。
為什麼?
因為她本能地意識到,他非善類,他若活著,將來必是禍害。
“喂,兀自看著我發呆作甚?想看就上車吧,看得更為仔細一些。”他臉上又出現那種她熟悉的邪邪的笑意。
以往,她看到他這樣笑,總會覺得他是故意在逗她,可今天再看到這樣的笑,卻覺得心中一陣發寒。
權衡有頃,她拎著包袱爬上馬車,在他對面坐定,看著依然錦衣華服,一臉漫不經心的他,淡淡問:“如今,我是該叫你燕九呢,還是宴澤牧?”
“隨你,你怎麼叫我都喜歡。”幾個月不見,他的膚色淺了一些,眸子卻更亮。
小影別過臉,掃了眼小桌上的珍饈佳餚,打了個哈欠,往寬大柔軟的座椅上一蜷,道:“到底是你會享受。”
“今天怎麼沒有戴面具,風塵僕僕地要去見誰啊?”他看著她,笑眯眯地問。
小影趴在抱枕上,懶懶道:“你若請我上車就為了問東問西,那我只好馬上下去。”
宴澤牧笑道:“好,我不問,你愛怎樣便怎樣。”
小影換個姿勢,背對著他抱著抱枕閉上眼睛,她身量嬌小,這不長的座椅竟也可做得她的一張小床。
車內頓時靜默下來。
春日午後的風柔柔地吹進來,像是幼時母親在身邊輕哼的搖籃曲,很快便讓人醺然欲睡。
小影閉著眼睛,靜靜地聽著他的呼吸,等到他的呼吸均勻而悠長時,她悄無聲息地坐起身來,回身,果然,他斜倚在座椅上,一手撐著額頭,閉著雙眸表情恬靜。
小影看著他沉睡的臉,右手不自覺地向腰間匕首摸去,剛剛碰到刀把,卻又停住。
真的要殺他嗎?
她仔細地看他的臉,這張臉極為年輕,線條堅毅卻又柔和,遠山一般冷眉下,睫毛不長,卻極密極黑,即便睡著,唇角的弧度卻仍微微上揚,似正在做著何種美夢,這是一張俊逸而又充滿朝氣的臉。
她看著他,腦海中浮現出龍棲園中那段歲月,那是段特別的記憶,不快樂,卻也不難過,而組成這部分記憶的,是那總是光怪陸離的場景以及從不生氣的他。
她憶起他總是用各種各樣的笑容驀然打斷她的憂傷,憶起他那不正經卻總是微帶寵溺的眼神,憶起她離開時,他用低醇卻悠揚的語調唱“人生無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
她垂下眼睫,猶豫不決。
矛盾中,她想起了九年多以前,她在盛泱第一次看見他,那時,他和他的兄長那般情深義厚,回朝後卻遭逢鉅變,如今兄長又去世了,不知這幾年他是如何過來的,想來這一路走來必也不平坦吧。
唉!罷了,同是天涯淪落人,豈能因為心中對他有所懷疑有所忌憚就害他性命?也許,他不過也是在掙扎著想走出一條求生之道而已。
如此想著,她漸漸放鬆了因蓄勢待發而緊繃的身體,抬眸向窗外望去。
青色的山巒起起伏伏曲線溫柔,偶爾幾叢豔得耀眼的鮮花從眼前一閃而過,立馬被疾行的馬車遠遠的拋在後面,遠處傳來的鳥鳴聲空靈而婉轉,勾起她深藏記憶深處的童年的美好,只是,如今想來,只覺得辛酸的模糊。
眨了眨酸澀的眼,她微微低垂了眼睫,轉頭,卻正好對上宴澤牧若有所思卻又洞若燭明的目光,忍不住心中咯噔一下。
他不知何時醒了,依然維持著那個姿勢,只是無聲無息地睜開了雙眸。
見她看來,嘴角勾起微微的笑,坐直身子伸個懶腰,嘆息一般道:“妖精。”
小影心裡正有些莫名的不安,聽他如此稱呼,忍不住蹙眉抬頭看他。
他卻突然起身,長腿一跨身子一轉便擠到她這邊的座椅上來,原本寬大的座椅因為他的加入而變得擁擠起來,小影被夾在他和馬車的車壁之間,輾轉不得。
登時大怒,伸手抵住他挨近的身子叫道:“你又發什麼瘋?”
宴澤牧抓住她柔膩的小手,毫不介意地利用自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