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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送出那封信時,我就多存了個心眼,所用的並非真名。我想著,如若得此信的人不值得我嫁,信呈回宮中,即便六尚局核對筆跡認為是我,我也可以死咬著不承認,又有宏晅袒護,他不會逼我嫁。宏晅見到那封信時大概也猜到了我這個心思,故而沒有直接應下來,也沒有讓我見他。

“大軍凱旋,我位晉徵西將軍,陛下卻告訴我那姑娘到了許嫁的年紀,家裡給定了親事,已要嫁了。既是如此,我也只好作罷,何況我與那姑娘素未謀面,也算不得有什麼遺憾。”他邊是回憶著邊是描述著,又是一笑,“後來我無意中聽人說起,從前的御前尚儀晏氏臨要嫁人了被陛下召幸,再細一打聽原來就是要嫁我……”他搖了搖頭,“就算是那時我也沒覺得如何。”

我直聽得目瞪口呆,滯了半晌才開了口,顫抖不已:“您就是……安夷將軍?”

“是。”他一點頭,睇著我,“你卻不是言安。”

言安,曰安,晏。那就是我在那封信上所署的名字。

他不顧我的反應,自顧自地繼續說著:“賀皇次子誕辰的那次宮宴,是我第一次見你,就讓我覺得自己沒用透了。”

我啞聲苦笑:“為何?”

“我居然能夠保家衛國卻護不了未婚妻。”他眉頭微挑,深有自嘲之意,“我在殿中,接受著眾人賀我凱旋的話語,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九階之上本來該為我髮妻的人成了別人的妾室。看著她與其他嬪妃周旋、因為身世受盡排擠,卻不能以夫君的身份為她說一句話。”他抬起頭,面有悲慼的狠意,“我甚至不敢讓她現在的夫君知道我知道她是誰。”

原來,竟是這樣。怪不得,在宮宴之上,那位明明素未謀面的徵西將軍會出言我為爭辯;怪不得,在大儺那天,他一番坦蕩蕩的辯解之後,最後一句是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因為我是他未婚卻不可能再成婚的妻子。

我微頜首,抹去面上所有的悲意,抿嘴淺淺笑道:“將軍,您要成婚了。”

他輕笑不語,我沉緩道:“一些事,我做不了主,將軍做不了主,只能由著別人做主,已經過去的,也只好隨它去。”

他笑而搖頭,輕鬆的口吻難掩眼底的一抹戾色:“言安,曰安。你可以隨遇而安,可奪妻之仇於我,卻不可能輕易忘了。”

我心中一震,俄而微笑道:“將軍錯了,陛下與您,並沒有奪妻之仇。”我注目於他,話語堅定,“是你我無緣。宮中為將士縫製棉服的宮女那樣多,我卻偏偏不肯用真名,這才是開端。命數天定而已,誰也怨不得誰。”我的視線移向旁邊小間緊闔的門,續言道,“朵頎公主是個好姑娘,將軍既然要娶她,好好待她就是了,旁人皆不值得將軍多想,更不需將軍去尋什麼無端的仇。”我輕輕執起那塊玉佩,粲然笑道,“這塊佩,還多謝將軍歸還。這是稀世罕見的好玉,丟了怪可惜的。”

他沉默地看著我,好像是要看清楚我心中的想法一樣。少頃,全然不相信地問了一句:“你是這樣想?”

“是。”我頜首,“若不然,將軍還要如何呢?是讓陛下把我賜給將軍,還是……將軍您要弒君奪位?將軍也知您與我並無情分可言,奪妻之仇?晏然不是個物件,我想嫁給誰,是我自己做的主,不由誰去奪。”我凝睇著他,一字字說完這些話,理所當然的口吻。

他半晌無話,我徑自站起身,斂起輕搭臂上的帔帛,淡泊道:“若沒有別的事,本宮要回去了。”說著再向他淺一福身,“再次恭賀將軍成婚。”

我信步離開,不願多做半刻的停留,卻被身後一聲低沉的“晏然”喚住,不得不再次停下腳步,生硬道:“本宮自以為已同將軍講清楚了,將軍您與本宮不同,本宮已沒有家了,也無可懼,將軍您總要為家人想一想。”我略一停頓,視線穿過輝晟殿大門,直望向遠處的延綿宮宇,一聲輕笑,“也正因如此,將軍覺得能有何事逼本宮隨了陛下呢?本宮在世上無牽無掛,若當真不願,一死了之。懇請將軍不要再尋什麼虛無的仇了,一切皆是本宮自願,將軍如覺得受了恥辱,就想個辦法取本宮性命,本宮奉陪。”

身後一聲沉氣之音,他雙手相疊肅然向我施了一揖,語氣平淡如一池靜水,尋不得半分波瀾:“臣霍寧,恭送娘娘。”

命不由己,無可強求。我與他都明白。

不管他在意的是被奪妻的恥辱還是對我尚有一份別樣的感情在,從此以後他還是要安心做他的驃騎將軍,而我仍是大燕後宮的寧容華。

如此而已。

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