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巴巴道:“娘娘……您說這事……”
她目色一沉,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凝神偏過頭去望向門外。視線那樣的飄忽悠遠,好像能穿過亭臺樓閣;直看進那一處院落。
凝神良久;殷紅的唇畔勾起一抹凜然的笑意:“本宮低估了她在陛下心裡的位子。”。
遠處的另一座院子裡;晏然坐在院中的石几前緩緩飲著一碗湯藥;默不作聲。
這是小產後調養身子的湯藥,今天的第二碗了。頭一碗是在晨間,彼時她仍昏迷著,婉然說是陛下親自為她喝了下去。
這第二碗她卻必須自己喝。
她支走了陛下,因為她要想一些事情。
不過幾天前,她才決定改變一些事情,暫收鋒芒,儘量與寵冠六宮的瑤妃平和相處。為了賀蘭宏晅的心思,也為了她自己的平安。
但她現在做不到了,因為失子之痛。
宏晅告訴她,那是個意外。
然後她見到了已位降九嬪之末的從前的瑤妃蕭雨盈。
“臣妾絕無此意……是……是馨貴嬪不知情才說了一句,臣妾當即就攔住了……臣妾絕不敢毒害皇裔、亦不敢讓寧妹妹出醜……”
這是蕭修容的解釋。確實,當時的的確確是馨貴嬪執意要看她的舞,馨貴嬪也的的確確不是潛邸而來的宮嬪,她在太子府中練舞之事馨貴嬪不知道多少。
在凌宜閣時,她也覺得馨貴嬪只是無意,何況瑤妃適時攔住了她。《踏歌》時的那個岔子,應該只是個岔子,那個送水果時不小心導致了這場慘劇的宮女,已被杖斃了。
可疲憊不堪的她,倚在宏晅身邊聽見蕭修容這句話,心底忽然生了一個想法。這想法就像一顆種子,生根、發芽,生長得極快。
她仔仔細細地回想當日的種種,沒有落下一句話、一個字。之後,她愈發覺得,這“種子”的出現,實在不是自己多心。
這根本不是意外。
“本宮可聽說皇后娘娘去見陛下還需鄭大人通稟一聲呢,可見寧容華你若再有個一兒半女的……前途無量啊!”
馨貴嬪的話,當時聽來,她只覺得這是要引起六宮嫉恨,沒往別處想,也沒理由往別處想。
傻透了。
若是旁的嬪妃得寵說說這話還行,可她身邊如今已有皇次子,縱使並非親生,可連玉碟都改換了,她若想憑著孩子“前途無量”,根本不需要“再有個一兒半女”。
馨貴嬪這話根本就是語出有因。
之後呢?馨貴嬪說要看她跳相和大麴,瑤妃出言阻攔。當然,誰也不會覺得瑤妃是誠心護她,多半隻是在自己的住處刁難一個得寵的低位宮嬪未免太小氣矯情,不願落個壞名聲罷了。
多半宮嬪當時這個看法,也包括她自己。
現在才明白,瑤妃真夠縝密。
如真是逼著她跳相和大麴,那還省了那宮女,她自己都會從鼓上摔下來,必定也是小產。
但若是那樣,瑤妃的錯處就大了;
若是那樣,宏晅那句“你分明知道她沒有學成,這樣的主意安得是什麼心?”瑤妃就有口難辯。
所以瑤妃勸住了馨貴嬪,不讓她出這個醜,改跳《踏歌》。這是她很熟悉的舞蹈,本不該有任何問題,偏偏來送水果的宮娥一時大意未及躲閃、慌亂之下又撒了水果,她踩上去滑到才出了這樣的事。
這一切,就都成了一場“意外”。
宏晅這樣認為、闔宮這樣認為,就連她自己,都差點被矇在鼓裡。
誠然,也不能全怪瑤妃。那給了瑤妃害她機會的人,同樣難辭其咎。
“娘娘可有別的不適?”
呵,真沒想到。
自己在宮裡處處護著沈語歆、拿她當個小妹妹看,縱使利用過,但到底從來沒有害過她。可她的父親,殺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這位數一數二的御醫,搭脈時已知她有孕了吧?卻問出這樣的話來試探她自己知情與否,見她沒有察覺,也就不再告知。甚至還誠誠懇懇地說了一番陛下對她多麼上心的話,讓她感念之下全然無心去想別的。
他膽量也夠大。這事但凡透出去點風聲,抑或是出了岔子瑤妃將他透出去自保,那莫說是他,就是他的女兒也難脫干係。
起了一陣微涼的夜風,晏然輕聲一嘆,起身回到屋中,又在屋中的案前落座,復又陷入沉思。
她不是個愛記仇的人,在宮裡這麼多年,明爭暗鬥中大大小小的仇多了去了,一件件去記、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