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門外的牢頭兼暗衛從外扒著天窗苦笑,姑娘您不知道皇上來視察檢驗過多少遍啊就差自己住進來一晚試試了!
綰嫿托腮回想芙帝姬死前的話,她說耘的失憶不是傷,那是什麼?風?
風綰嫿託著腮想,好像沒有誰的名字是風什麼啊風
予風鬮。
她皺眉。予風?南宮耘是長歌,予風就應是南宮諾啊,這麼說是諾?雖然龍脈上沒有說誰才是予風的轉世
心口彷彿猛然間炸開,她突然明白了,不是南宮諾不是予風,是龍脈,是封印!芙帝姬說的不是風,是封,是封印!
萬里狂風九歌起,誰人長在識不得哦!
中流之塞似乎猛然被全部開啟,江流奔騰席捲,乍從崩口湧出。
向後倒進草垛裡,有細小的灰塵散漫在陽光裡,飛舞如眼前光影流竄,許多影子重疊在一起交織,衣袂飛舞間翩然一笑,千軍萬馬前解甲一跪,長風盡頭血洗夕陽,屆未來天君之姿受天庭極刑之苦,甘抵心愛女子一命!
像是一整個冬天的雪花墜落,綰嫿閉上眼睛,漫天的雪白。忽然從橫斜裡飛過一隻箭,翎羽綺麗鋼鏃閃耀。
“噗”的一聲輕響,刺透馬上風華男子肩背,穿過骨縫刺穿肺葉封住神力。
殷紅血珠迸濺,落在無暇潔淨的蒼茫白淨上,一滴,忽然便綻放成千萬朵血色的花,妖豔聖潔逶迤,雪色與血色交替蜿蜒錯落延伸,陡然立起的干鏚崖口,雷打風裂雪刮,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男子一身素服,高貴淡然垂著眸,鮮血汩汩流出和崖下的血連綿成一片。
一切,在綰嫿腦海中電光火石間閃過,片刻清晰,永生疼痛。
怪不得南宮耘的從一開始肺脈便弱,不是傷寒,原來是先天之症,綺應箭的印,會永生封在他體內。
長歌在干鏚崖口血盡而亡的那一段是迷,無人知道。而這一次,南宮耘被封住的記憶也應是,天命所為。
驚才豔絕的皇子,怎麼能一而再地毀在一個女人手上?第一次為小誰兩界兵戎相見,第二次為綰嫿屠城嗎?
堂堂天帝,怎麼允許?!
這樣不是很好嗎?綰嫿苦笑,後悔自己竟然一無所知地將過去的事情告訴了他,怪不得抒烈幾次明著觸犯他的底線也要瞞著南宮耘過去的事,怪不得!只是沒想到芙帝姬弄巧成拙被章隆慶利用。
眼前驟然閃過南宮耘臨別前暗夜般的眼神,臨別那眼,溫柔已決。南宮耘從來便是這樣任何時候都是溫柔的,哪怕是殺意都如一江水,在皎潔的月光下輕漾。
綰嫿猛然一個寒戰
不對!
那南宮耘把自己關起來做什麼?這裡打掃過明顯是他早有預謀啊!
——她早該發現的,在那日從鶯香閣出來,他循循善誘她說出過往的一切,她就該發現的!出手殺章晉,引章隆慶造反,利用芙帝姬之口亂西夜民心,借剿反賊之由圍望京百姓於帝都孤城,傳訊息於邊域估計放過的信使這會兒已經到達南辰安陵將西夜內亂的訊息稟告南宮諾了吧?!如此深沉的安排佈置,如此決絕慘烈的方式。怪不得,怪不得他即位一意西夜中央集權,卻任新帝朝政不穩一而再挑釁大辰,不是怕國亂,南宮耘這明明就是怕西夜不亂!
一切已經不一樣了他都知道了些什麼?!竟要用一整個國家做賭注,他要用自己的天下和天帝博弈嗎?!
渾身冷汗盡溼,綰嫿握住拳頭貼近自己心口的地方,那裡空成一片,心像被碾在冰雪的干鏚崖口,劇痛一輪輪襲來,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了,卻偏偏什麼都知道,她在這裡眼睜睜看他翻手顛覆天下血孽成何墮落成魔卻無能為力!
我原想渡你成神,卻為你亂了紅塵。
殺伐天下,政權交鋒不可免,但若始終逃不過為愛屠殺一城之命,歷劫,便是失敗了!
芙帝姬說的對
不管怎麼說,小誰,確實是他的劫。
綰嫿悽然一笑,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眸子如暗夜的星辰,燦爛灼人。
“我要見抒烈。”綰嫿對牢房間上的小天窗說,“我知道有人,半個時辰內我見不到抒烈,你就下來給我收屍吧。”
啟清殿
南宮耘剛剛遞出一張摺子,撫眉沉思。
“皇上。”
有人打斷思緒,暗衛進了殿門,“皇上,姑娘逃獄了。”
他沒有看到過新帝如此 鶩的眼神,嗜血一般,頭垂地越發低。很多年後回憶起來,其實那一個眼神足以為後來的事情留下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