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陡然間風雲變幻,徒老爺竟公然派人上門送帖子了!
眼看著林海毫不吃驚的樣子,朱軾心裡嘆了幾口氣,終究把話嚥到了肚子裡。
徒景之自知若在揚州城裡,即使是微服也會有許多熟面孔,便特意挑了幾處城外人煙不盛,卻又有些佳趣的地方,與林海幾乎隔一日便見上一次面。兩人彷彿又回到了當日姑蘇小廟裡的情形,這一回林海也不去問景之到底是何人,只與他各處遊逛,貪著過一天算一天的心思。徒景之見林海不問,他也不知該如何去說,便暫且放下此事,只專心享受與如海的相處就是。
也不知這兩人哪裡來得那許多話好說,有時看著農家炊煙便生出許多感慨,有時看著幽深密林便有諸多奇想……徒景之往往頭一天會想著明日如海會如何如何,自己這諸般安排能不能讓他高興,等出去一天,回到行宮再回想今日,卻想不起這一天到底去過些什麼地方,也想不起林海到底說過些什麼,可只要一想起是和如海一起,就覺得心裡充盈著各種欣然、平安、歡樂……種種都能讓他嘴角帶笑的情緒。
偶爾,這種情緒還會延伸到林海以外的事務中去,讓陪侍的上至宗室大臣下至太監宮女頗為領受了些天恩浩蕩。比如忠敬親王司徒循那晚的拙劣表現,就讓司徒偃很是不屑。司徒偃知道這個弟弟小時曾被權臣當做替補培養過一陣子,因此心裡總有些不該有的想法,不過這許多年過來,忠敬至少在表面上和忠順一樣,做出個閒散親王的樣子來,而且還比忠順老實,從不做那仗勢欺人的事。司徒偃本來對忠敬就心存忌憚,又因著這幾年太子與忠敬交好卻與忠順不睦,司徒偃便更要時時敲打敲打這個弟弟。這次南巡,他不顧太子反對,將忠順留在都中,卻將忠敬帶走,也是為了探看一番這兩人到底會如何做。
沒想到剛到揚州,忠敬就公然要送男寵,司徒偃本待尋些事端讓忠敬沒趣,不想那日如海說起自己沒有兄弟姐妹,很是失落的樣子,到讓景之大為心痛,百般開解勸慰之時,說了不少自己小時與兄弟間相處的事情。待回了行宮,司徒偃見了司徒循恭順的樣子,心裡嘆口氣,也就將此事輕輕放下了。
一日兩人約在城外一處鄉野,林海看著水田裡竟還有魚游來游去,甚覺驚奇,他從前世到今生,都很少見識真正的鄉村,更不曾見過稻田養魚,向農人請教,得知其中的妙處之後,大為讚歎,到惹得徒景之嘲笑了一通。卻是徒景之向來關心農事,自景德十年以來便在江南推廣稻田養魚,農漁兩便,是景德帝的德政之一,如今見了林海少有的驚訝和讚歎的樣子,他面上嘲笑公侯子弟不識農事,心裡卻十分高興。
待到日頭高了,兩人要找地方歇腳,高有道面有難色地指出此處只有村外有處茶寮,粗鄙之至。一眾隨從擁著兩人到了茶寮一看,果然只有一間門臉房,為避暑熱撐起的棚布還帶著補丁,棚內只擺了三張桌子並十幾個凳子,
徒景之一看便想換地方,他到不是為了自己,雖然幼年登基,但御駕親征之時,他也曾身先士卒,戰事吃緊的時候也顧不上什麼吃喝享受,因此倒沒什麼感覺。但景之深知如海自幼尊榮,只看他每次出來的穿戴就可知一二,加上林家本就自有茶園,這種鄉村茶寮肯定沒什麼好茶,不想委屈瞭如海,便想著換個地方。
林海自己卻無可無不可,他只道已經累了,就在此處歇一歇也沒什麼。待到坐下,自有隨從之人將掌櫃和跑堂的兩人趕至一旁,高有道親自到爐前翻檢,見此處名為茶寮,卻連個杯子都沒有,只一摞單釉海碗像是盛水用的,他挑了兩個完好的碗命人重新洗了,又見主子和林公子已經渴了,現燒水用自己帶的茶葉也來不及了,只得將就著抿了撮茶葉泡了水送上前去。又待與徒老爺打扇,卻在徒景之的示意下挪了挪步子,那打扇的風便往林海處吹得多了些。林海近日出遊多帶金堂、金立兩人,這兩人見自家公子的一應事務都被高總管搶了去,也不去爭搶,只混在一眾徒老爺的從人之中,躲得遠遠的罷了。
徒景之幾曾用碗喝過茶?他端起海碗,勉強喝了一口,笑道:“這般粗茶如海想必未曾喝過……”卻見林海渴得急了,根本眼都不眨,雖還顧著形象沒有大口吞嚥,卻也慢悠悠地喝了小半碗。徒景之頗有些呆了,話竟沒有說下去。林海看著徒景之,後知後覺地道:“我說你怎麼要換地方,原來是怕我喝不慣麼?”
徒景之溫言道:“你家出的玉露茶在南邊也有些名聲,據說很受海客的歡迎。令尊又是個好茶的,我只怕你喝不慣這些。”
林海看著徒景之認真的樣子,暖意從心底升起,笑道:“景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