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然而這幾個海商不光做著陸上的買賣,還養著自己的水師;其中更有兩家得了大夏海上巡衛的幫助;這些海商將這幾個據點日漸擴充;不時有大夏子民來此定居,又或戰平或安撫土人,選拔官吏,制定規章;漸漸竟成了幾個小國,稱起王來。大夏朝廷知道這幾個小國本就是大夏子民出海殖民之所,且他們並不稱帝,只做個國王,為了商路平安,還要歃血為盟,共尊大夏的國號,用著大夏的歷法和年號,並不將自己視為異國之人。加上如今通訊畢竟不便,大夏從太上皇到景仁帝也都寧可海外殖民之地更多些,海外鞭長莫及,海上巡衛勢力範圍有限,有這幾個小國頂著,無論是天方還是泰西,都不敢小覷了大夏,由是大夏朝廷也就許可了這幾個小國的存在。
這幾個小國便和大夏周邊納貢之國一樣,凡有國主死亡和繼位之類的大事,乃至國中重要職位的任命,也都上報大夏,經由大夏朝廷進行冊封方可成禮。每年,這幾國也為太上皇和皇帝慶賀壽辰,比之其他納貢之國更加恭順。
這一年,其實既不是太上的整壽,也不是今上的大壽,若照往年,長華國主蘇錦華也就命使者進貢壽禮就是。卻是今年他親自出馬,也不擺那國主的架子,名義上,使團由世子和世子妃統領,他微服混在使團裡,跟著賀壽兼經商的隊伍回到了大夏。
踏上了大夏的國土之後,蘇錦華只命義子蘇平海和兒媳婦賈探春率領使團繼續北上去天京城。他自己卻離了使團,轉道內河航道,到了揚州城。
如今揚州城仍舊是大夏最為繁盛的地界之一,蘇錦華閒走在街面上,看著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他也無甚目標,只跟著人流亂走,渾渾噩噩間忽然聽著周圍有人交談:
“離人草堂今年竟要二十兩銀子一張票!這麼貴,是不想讓人去了!”
“何況今年只賣一百張,不見今年的票都被官府包了嗎?那是你我能去的地方嗎?要看菊花,哪裡不能看!走吧走吧……”
蘇錦華聽了,苦笑一聲,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跟著人流走到了離人草堂的門前。
離人草堂本是他買下經營的,賣門票的主意還是他和師兄林海商量之後玩的花樣。那時他要去海外闖天下,便將離人草堂交給林海,想著自己雖不能守在師兄身邊,至少要讓師兄對自己有個念想。
可如今……
他看了看離人草堂,守門的自然早就不是他認識的那幾個了,只是仍舊是竹牆圍繞,遠遠望去,內裡的格局似乎也無甚變化。
蘇錦華在門口呆立了半晌,直到那幾個守門的看不過眼,走過來個精壯漢子,對著他稍一施禮,道:“這位先生是要來草堂賞菊的話,不過意,今年的票已經賣完了,明年請早。要是路過的,還勞煩先生動動腿。”
蘇錦華見來人的話語毫不客氣,他也穿著一身華服,草堂看門的卻完全不怕得罪人似的。他本想理論兩句,忽然想到這裡現在既不姓蘇,也不姓林,只怕已經姓了徒了……他心中一痛,便臉上灰敗,也沒了興致說話,只在看門人的疑惑眼神中匆匆轉身離去。
揚州的巡鹽御史衙門,自從景仁初年,今上體恤,命人重修,在林海辭任之後,接任的御史便歡歡喜喜住進了新建的合乎規格的衙門。蘇錦華路過的時候,正趕上有幾個鹽商前來拜會,門口停了幾頂轎子,下人們進進出出的很是熱鬧。自然這些熱鬧也入不得蘇錦華的眼,他只上了長華國在揚州的別館派出的馬車,直奔瘦西湖邊的別館而去。
清風朗月別院本是林家的宅子,如今卻成了大夏皇帝賞賜給長華國的揚州別館。蘇錦華踏入仍舊掛著華棠院之款的院子,他喝退了所有下人,一個人在這個小小院落呆了兩天。
直到第三天上,他才有了膽子迴轉姑蘇。還沒進到姑蘇城,就得了蘇平海著人送來的信,道是大夏朝廷已經知道父親您在使團裡,還請早些北上面聖,免得大夏皇帝疑心云云。
蘇錦華看著送信的人身後跟著的錦衣府的官員,他苦笑道:“金堂,金大人,你什麼時候降成個跑腿的了?”
金堂對他行了禮,抬起頭想笑一下,看在蘇錦華眼裡,卻比哭還難看。金堂道:“徒老爺知道您必得回來的,請您早日進京為上。”
蘇錦華忽然一股怒氣湧上,冷笑道:“怎麼?我就不能去墳上拜一下?他總不能連這個也不許吧!”
金堂卻道:“不過是個衣冠冢,您真想見,不若進京去見。”
蘇錦華愣了一下,心頭閃過少年時的些許言語,終是嘆了口氣,也不去姑蘇,究竟跟著金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