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夫人的孃家也算是體面的人家,是個傻子不好正兒八經地說個親事,但也能賣個丫頭做媳婦。溫夫人這倒不是來說親,分明是來添堵!
明玉慢慢地坐了下來,難怪四太太臉色那麼難看,這不光是貶低她,也是直接打四太太的耳光。
溫夫人還一副做了好事的模樣,“雖然年紀是大了些,總不好一直將個姑娘留在家裡,外人瞧著不知又要說什麼呢?年紀大,倒比年紀輕的好,更懂得體貼人……”
試問,一個四十歲都沒娶過妻的傻子,如何懂得體貼人?!溫夫人的孃家人果然同情一個傻子,如何不早些年就替傻子娶妻?
如果明玉在場,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當場發作,問溫夫人一句:“既然這樣好,如何不讓自己的親侄女或親女兒嫁過去?”
落英完全不知如何反應,周嬤嬤氣了一陣,想到香桃說,四太太當場就回絕了,心頭那口氣方順了一些。周嬤嬤雖有丈夫,丈夫卻早已去世,並未留下一子半女,後來照顧明玉,雖是奴婢的身份,然明玉自幼乖巧懂事又聽話,相處久了在心底早當明玉如自己女兒一般。
這件事她心裡的憤怒,比之四太太,比之明玉,不會少只會多。
明玉呆呆地坐著,貝齒咬著嘴唇隱隱滲出血跡,也尚未察覺到半點兒疼痛。
周嬤嬤看在眼裡,酸在心裡,才發覺自己竟然坐在了明玉慣常坐的椅子上,而明玉反而坐在矮凳上。她慌得站起身,知自己一時氣昏了頭,竟把這些事兒也告訴了明玉。忙作福賠不是,又自責不已。
落英急得臉色都青了,“都這個時候,嬤嬤還說這些做什麼?太太到底是個什麼心?您可曉得?”
就是再不急智的人,也曉得厲害。她們是明玉屋裡的人,年紀又差不多,且賣的是死契,她們好不好都系在明玉身上……
明玉心裡沒有一點兒慌亂,臉色平靜淡然地道:“急什麼?這分明是打臉子的事兒,太太怎麼可能會應!”
周嬤嬤暗讚了一聲,才緩緩地點了點頭:“太太為此也生了一場氣。”
落英張嘴要說什麼,終是忍住了沒有說出來,可臉色卻黯然灰白,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盼頭。明玉看在眼裡,一臉疲倦地道:“此事知道就罷了,別再說了。今兒晚了,你先回去歇著吧,不用人上夜。”
前面是對落英和周嬤嬤說,後面卻是對落英說的。落英心裡亂得很,福福身懵懵懂懂地出去了。周嬤嬤又朝明玉萬分自責地道:“都怪奴婢失言,小姐別瞎想,橫豎太太會為您做主。”
明玉輕輕點了點頭,憤怒之後,再回頭細想,這不是在提醒她麼?比明珠時常掛在嘴裡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比起來,這樣的提醒才真正能提醒到心裡去,讓人又憤怒又慌亂。
明玉又想起明秀說的話,她說自己賺錢自己花,亦可做自己養活自己想。可這個念頭不過一閃,就被她否定——她如何來養活自己?
或者,她能養活自己,可四太太總不能不顧,四太太雖不是她的親生母親,也不見得對她多麼親熱,可四太太在她身上用了多少心,她比旁人都清楚。她還記得,生母傅姨娘臨死時,叫了還不太懂事的她到跟前,囑託她一定要好好孝敬四太太,聽四太太的話,她遇上四太太是她最大的造化……
她能堅持下來,也是因為曉得四太太在她身後支援她,告訴她做事要有始有終,能遇上四太太,確實是她最大的造化。
迎上週嬤嬤擔憂的眸子,明玉愈發堅定地捏緊手裡的帕子,清澈的眸子卻透出灼灼的光來,她在四太太的護佑下安穩了這些年,無論如何也不能丟了四太太的臉,讓四太太為難。
天還沒亮,陳家已熱鬧起來。明玉坐在鏡子前,落翹生了一雙巧手,很快就給她綰好了頭髮。落英若有所思地捧著妝匣子站在一旁,落翹伸手去拿髮簪,距離太遠叫了兩聲落英才聽見,忙遞了桃木梳給落翹。
落翹詫異道:“這丫頭今兒怎麼了?心不在焉的,莫不是年紀大了心也大了,看著七小姐出閣,她也思嫁了?”
大概還沒緩過來吧,明玉見她眼圈兒發青,想到自己屋裡這些人,跟著她擔驚受怕還不知道未來會如何,心裡一嘆,看著鏡子裡映出的那張略顯蒼白疲憊的臉,吩咐落翹再施些胭脂。
落翹點頭應著,明玉讓落英回屋裡去歇著,今兒不必在她跟前服侍。落英這才一臉惶恐地道:“奴婢走了神,小姐原諒奴婢這遭吧!”
“昨兒你和我一塊兒做針線,做到那樣晚,橫豎我午後還能午睡一會子,你若午睡,周嬤嬤瞧見又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