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爺氣得咬牙,瞪了顧氏半晌,怒火中燒地起身離開。到了外頭,明玉朝他見禮,他打量了明玉一眼,預備拿出父親的款兒說道兩句,顧媽媽領著陳老太太屋裡的大丫頭錦繡進來,朝四老爺見禮道:“老太太請十三小姐過去一趟。”
顧氏聞聲出來,四老爺彷彿不願多看顧氏一眼,率先走了。顧氏上下打量了明玉一番,明玉穿著蜜合色纏枝衣裳,下面著一條湘色百褶紗裙,雖然模樣還沒有完全長開,但顯見是個美人胚子。肌若凝脂,眉如遠黛,杏眼明仁,一對珠圓玉潤的珍珠耳釘,襯托著整個小臉似乎都帶著光澤。
這樣的光澤,幾乎掩蓋住了她眉宇間的倦意。顧氏盯著她耳垂上的那對珍珠耳釘看了半晌,瞧得明玉有些不安,不知自己這幅打扮是不是不得體。她之所以特意找出這一對珍珠耳釘,就是想告訴陳老太太,她不是愛撒謊哄騙的人,三四年前那件事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撒謊,這件事也同樣如此。
可就算她沒有撒謊,最後還是不可避免地受了責罰。而這件事,卻不是跪跪祠堂便能了結的,明玉這會子反倒覺得自己此舉多餘。
明菲眼裡布著血絲急匆匆走來,要跟著一起去,被顧氏嚴詞拒絕。
隨後跟來的明芳同樣是一臉擔憂地望著明玉,走到門口,明芳便被蔡姨娘拉著回去了。蔡姨娘支推屋裡的人,坐在椅子上長長地緩了一口氣,語氣裡帶著幾分幸災樂禍:“這下好了,明玉出了這樣的狀況,我的心終於安了。”
明芳微微蹙起眉頭:“姨娘怎麼能這般說?”
蔡姨娘盯著她,笑道:“明玉素來十分得十小姐和太太的心,老爺要將明玉送去京城,太太死命攔住,但若是換成了你,太太就未必會如此了。太太顧念著早逝的傅姨娘的主僕情分,因此才對明玉另眼相看。我是老爺帶回來的,即便這些年安分守己,太太對我心裡未必不存著芥蒂,太太不肯為你出頭,老爺果真要送了你去,我卻是束手無策。”
說到最後,蔡姨娘臉上的笑容也全然消退,剛滿十三歲不久的明芳一臉震驚,蔡姨娘看著她,換了鄭重的語氣道:“你一定要好好的,將來正正經經地嫁人做正頭奶奶,千萬,千萬別如我這般。只要你以後過得好,便是我得了好,你嫁的好,太太縱然不喜歡我,也要看你幾分臉面,你一定要記住,我這輩子能依仗,只有你!”
明芳被蔡姨娘的模樣唬住,隱隱約約似乎明白蔡姨娘話裡意思,又好像不太明白。蔡姨娘並沒有給她喘氣的機會,壓低了聲音繼續道:“我費了不小的功夫才從太太屋裡打聽到,太太託了京城那頭的親戚正在給明玉說親事……聽太太的意思,是怕十小姐去了京城在夫家受了委屈,因此也要給明玉說個好的,兩人都在京城彼此也好照應一二。京城是什麼地方,天子腳下,權貴之地,多得是高門大戶……明玉出了這樣的狀況,就是不死,要嫁去京城是萬萬不可能了,眼下就只有你一個,所以……”
明芳的心“砰砰”直跳,大驚失色:“十三姐姐的事兒,莫不是姨娘你……”
蔡姨娘瞪了她一眼,理了理衣裳道:“我什麼身份?縱然想也未必辦得到,你只管聽我的,從今兒開始,多去十小姐屋裡走動走動,有你的好處。雖說你們的婚事老爺能做主,但也只能做一半的主,老太太倚重太太,老爺那一半的主也算不得數,橫豎還是太太說了算,太太跟前你也要經常去儘儘孝心。”
明芳迷糊道:“十姐姐嫁去趙家是姨媽做的保山,姨媽就在京城,十姐姐去了哪裡就沒有倚靠?便是姨媽不能依仗,七姐姐也是要嫁去京城的,同樣是姊妹一處。”
蔡姨娘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呀,該明白的時候不明白,不該明白的時候偏偏又是個明白人。且不說眼下七小姐和王家的婚事能不能成,就是成了,七小姐和十小姐的關係可親厚?三太太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咱們太太到底是翰林清貴養出來的女兒,性子孤傲可是會低頭求人的?”
蔡姨娘這一席話,明芳倒是有幾分贊同,明菲和明玉關係要好,明珍、明珠素來不喜明玉,遇上明玉總要擠兌幾句,只要明菲在場總要幫著明玉說道幾句,久而久之,明菲和明珍、珍珠的關係也不太好。
明珍愛記仇,只怕是早就把明菲記恨上了。
“即便姨娘說的是這麼個理兒,我也不過是個庶出。”
蔡姨娘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笑呵呵道:“傻孩子,淮安距離京城千兒萬里的,我已求了老爺把你記在太太名下,隔了這麼遠誰知道你是姨娘生養的還是太太生養的?咱們陳家的女孩兒,都一樣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