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媽媽臉色一變,明玉亦微微蹙眉,落英隨即又道:“姑奶奶放心吧,徐小爺打發人來說,官差主要查問今兒途徑此地在此留宿的人,咱們前兒就住進來了。只因有人中暑,才耽擱了動身。徐小爺這會子正用西域那邊的官話和官差交涉呢!”
果然,外頭嘈雜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香桃想到徐之謙用西域那邊的地方話和掌櫃交談,不覺失笑:“沒想到徐小爺還有這樣的本領。”
牛媽媽聞之鬆了口氣,等外頭徹底安靜下來,明玉吩咐牛媽媽才又回臨時搭的木板床上繼續睡了。
落英也先回她的屋子裡去,這麼一折騰,明玉卻睡不著了。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強迫自個兒閉上眼,什麼也不要想,熬到天微微發亮。
香桃服侍明玉穿了衣裳梳了頭,去秦氏屋裡一塊吃了早飯。秦氏見衍哥精神好,胃口也好起來,便吩咐蓮蓉去找徐之謙:“昨兒大夫說衍哥已經沒事,趁著早上涼快,咱們動身吧。”
蓮蓉才要出去,徐之謙卻打發了菊影帶話進來:“徐小爺叫咱們都避在屋裡別出去,外頭又來了好些官差!”說著將門關上。
“四更天的時候不是才來了官差了,這會子怎麼又來了?”
徐之謙說的並不清楚,菊影只是見徐之謙很緊張的樣子,也緊張起來,搖頭道:“奴婢不曉得。”
頓了頓道:“本來徐小爺已準備,等咱們吃了早飯就動身的。其他人早就起來預備好了,路上要喝得水、乾糧也預備齊全了。”
話音才落,嘈雜無比的聲音傳來,只覺一群人齊齊湧進這家民房改建的小客棧,來勢洶洶,直嚷嚷著每間屋子都要搜尋,沒得藏匿罪臣!
徐之謙操著一口西域官話,好說歹說,他們只是小本商戶,在西域住了很多年,從西域帶了香料回來,才去京都辦了其他貨物,預備回老家一趟。
那些官差卻不依,舉止更是粗陋,一腳一腳踹開關閉的房門,有些門都被踢壞了,掌櫃又是肉疼又是害怕,店家小兒更是嚇得癱軟在地。
倒是那掌櫃的老婆,提著一把刀衝出來,直嚷嚷:“還有沒有王法了?別欺負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不懂,你們要搜查,可有官府的文書?!”
掌櫃的老婆昨兒還來看了看衍哥,因此明玉和秦氏都見過。身形比牛媽媽寬了不止一倍,因常年勞作,看起來雖胖卻十分結實。不過,她見秦氏、明玉舉止不同一般人,見她們時,很是和藹可親。
這位和藹可親的老闆娘,此刻發出河東獅吼般彪悍的嗓子,屋裡的人不由愣了愣。
外頭搜查的官差,也沒想到一個小客棧的老闆娘會質疑官差,倒是平靜了片刻。
老闆娘冷哼一聲,繼而吼道:“我們這小地方不在京都城內,到底屬京都管,說起來也是天子腳下,你們這些人無非是想趁火打劫,昨晚來了一批,鬧得我們上下雞犬不寧,今兒又來。老孃今兒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們,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噴了領頭一臉口水,領頭搜查的官差,臉已經綠了,從懷裡拿出令牌一亮。
可惜老闆娘不識字,且拿出來的也不是她見過的公文,嗤聲道:“不就是一塊破牌子麼?老孃自個兒也會做!還會做靈牌呢!”
那領頭懶得與她糾纏,見其他官差停下來,冷聲下令道:“繼續搜!若藏匿罪臣,以及罪臣家屬,立即就地處罰!”
老闆娘見房門被官差接二連三損壞,卻是氣得頭冒青煙,提著一把殺豬刀,一面朝那些官差撲過去,一面發狠地道:“別小看老孃,老孃開客棧之前,可是個殺豬的!你們這些沒王法的東西,真以為老孃不敢動手?不過當做是豬宰了就完了!宰了你們不過第一條命,橫豎你們也不讓我活了!”
豁了命氣勢洶洶地衝過去,卻是把那些官差也嚇唬住了。老闆娘揮起一把殺豬刀,一刀砍下去,“啪啦”一聲,房門倒地還劈成了兩半!
香桃立在窗前,順著窗縫兒望出去,也嚇得呆了呆。那力氣,絕不輸給一個大男人,而院子裡包括徐之謙在內,都有些發怔——此老闆娘實在太彪悍了!
香桃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他們留宿在這裡,走出去後遇上小鎮本地人都會用異樣的幾乎帶點兒崇拜的眼神打量她,然後切切私語,投來敬服。
若他們住進來之前,曉得老闆娘是這麼個模樣,估計也不敢住。
徐之謙不禁在想,那日與掌櫃砍價,幸虧此老闆娘回孃家去了,否則不但價錢沒砍下去……他看了看寒光閃閃的殺豬刀,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個兒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