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飯菜送來,很快就擺上桌,明玉扶著秦氏落座。這一頓飯氣氛如常,不過飯後秦氏又詢問起行裝打點的情況,離別的悵然才悄然瀰漫開來。周嬤嬤一一回了,秦氏又殷殷切切叮囑一番,這才放了楚雲飛、明玉下去休息。
明兒楚雲飛就要遠行,今兒卻發生這樣的事。能讓楚大老爺、楚二老爺這般懼怕的人物,自是不簡單。但倘或真的是明玉心裡揣測的那般,要做到心平氣和,委實不容易。
明玉只是想不明白,當年的楚家不過商戶,哪裡就能遇上滅頂之災?大夏朝對商人並不苛刻,早年開通海禁,更是造就了一大批富商。當初與南京楚家並列四大富商,其中三家皆先後杳無音信……而據四太太所言,楚家行事低調,真正鼎盛的時期,雖在四大富商中排名最末,但真正的財力,只怕遠遠超出另外三家。
楚雲飛洗漱後,只穿著一件中衣從淨房出來,將放在桌上的茶壺茶碗一併拿了過來,放在榻桌上,自斟了一杯。
明玉雖很想問清楚,卻又不曉得從何處去問。只見楚雲飛吃了幾口茶,閉著眼,身子朝後,靠著引枕,將他所知的事,一一道來。
明玉也才曉得,原來楚家是開通海禁後第一批做海上遠洋買賣的商戶,只是,第一批出海的人,回來的不到去時的三分之一,別說賺錢,能平安回來亦十分不易。而楚家,卻是個例外,楚家是唯一一家滿載而歸的。因楚家的成功,才造就了後來遠洋買賣的熱潮繼而達到鼎盛時期。
“……那時候,尚且沒有我,據二太老爺說,那時候父親尚且年幼。等父親成家立室,祖父便逐漸收手,並不許父親沾手生意上的事。然而,家大業大,收手後,要養活上上下下的夥計就十分不易,祖父又出了一次海,卻不想遇上海嘯,雖平安回來,卻損失慘重。祖父在家養了兩年,再次出海,所幸這一次一切順利。但,誰也沒想到後來的事,最開始是林家,接著是薛家,再來……最後就是我們家。”
楚雲飛又吃了一口茶,接著道:“祖父與定國公府已逝太老爺素交甚好,那時,我們家能在海上暢通無阻,少不得是因他的緣故。後來,海寇入侵,定國公防守不利……有人誣告定國公私通賣國,並疑心四大商戶脫不了干係,與定國公狼狽為奸。”
商如何敵得過官,沒想到當年另外三大商戶竟是這樣沒了的,明玉彷彿記得四太太說過,除了楚家,另外三家並沒有依仗定國公。
楚雲飛長舒一口氣,道:“我們家能活下來,也是定國公提前就給了信兒,祖父才著手安排。另外三家枉死,定國公自刎示清白,那莫須有的罪名就扣在祖父頭上,南京的家被炒,雖提前轉移了大部分財產,卻也被抄去了不少。後來聖上登基,大赦天下,卻獨獨沒有赦免扣在祖父頭上的罪名……定國公府一蹶不振,順親王輔佐年幼的聖上登基,韓大人為帝師,他為攝政王。”
明玉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了:“說到底,咱們家不過做了導致定國公府落敗的棋子。”
楚雲飛卻搖頭,冷笑道:“人的貪念無窮無盡,雖是聽來的傳聞,但也不見得不真,當年抄了林、薛、錢三家的家底,就已勝過國庫。而我們家……”
因是第一批出海,並作為遠洋買賣的領頭人,就算行事低調,論起來並不如另外三家,卻也無人相信。
四太太就堅信,楚家鼎盛時期,財力絕對比另外三家豐厚。然而,真正的楚家,其實不見得能敵過另外三家任何一家。要不然,楚大夫人、阮氏又何苦這般算計楚雲飛,算計他們?當年事發時早已分家,而根據楚雲飛所說,當年抄家不過抄去了一小部分,留下的是大頭,作為富商,這些年東西根本不值一提。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明玉心情沉重。
隔了半晌,才理出另外一個問題:“祖父頭上的罪名並沒有赦免,也未能洗清,其他人呢?”
“雖大老爺、二老爺在朝為官,卻處處受到打壓,確切地說,但凡姓楚的,如今官場上亦少之又少。但,當年大赦天下時,除了祖父,其他人是赦免了的。”雖然得到赦免,仍舊膽戰心驚地度日。
☆、134:送別
可惜,楚雲飛的父親卻沒能等到赦免就遇難了。可就算楚雲飛的父親等到了,也不曉得能不能赦免。
楚大老爺、楚二老爺的仕途確實走得十分艱難,眼下楚大老爺已致仕,楚二老爺也不曉得花費了多少銀錢才在京都謀了個小官,說不得,真正掏空楚家的就是因楚大老爺、楚二老爺為官的緣故。
可他們既然並未隱姓埋名,仍舊為官,如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