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處地方。
皮肉都是破損的,因此,這次,靡音刺得很輕鬆。
而拔出來時,那血,濺到了靡音的臉上。
小小的血珠子,駐留在她白皙的肌膚之上,像是要滲入她的毛孔之中,滲入她的骨血。
靡音微微地笑著。
那笑容,如煙如霧,又如午後長街上的陽光,散淡,清淺。
所有的一切,都完結了。
愛與恨,都將隨著血的流盡而消逝。
像從來不曾存在一般。
是的,儘早地結束這一切。
於是,靡音緩慢地,一下下地,刺著殷獨賢。
在他的心臟處,在那同一個地方,不停地刺著。
血,濺在淡青的帷幔上,蜿蜒成斑駁的圖案。
到處,都是血。
被褥上,殷獨賢的身上,靡音的臉上,還有,她的眼中。
全是血。
她像失了魂似地,不停地刺著,機械地動著。
那聲音,將這一夜,染成了死寂。
血液的氣息,飄散在空氣中,是一種綺麗的窒悶。
窗外的花草,因為這種氣息,開得更加熱烈。
當靡音停下手時,她發現,殷獨賢已經躺在了床上。
毫不動彈。
他的胸前,是一片狼藉。
血,肉,紅白的一片,混雜著。
那條龍,沐浴在血中,更加凌厲。
死了。
這個男人,死了。
月色清幽,花香拂動。
靡音一直都是笑著的。
清淺的空落的笑。
她的全身,只著白色的內衫。
而現在,那上面,全是斑點,血的斑點。
像是最豔麗的落梅,鐫刻在雪地上。
她走下了床。
白皙的足,踏在地毯上,悄然無聲。
腳心,傳來了那種毛質的摩挲,癢癢的。
但那種癢,卻是異常遙遠。
靡音一步步地走著。
在月光下,一切都是清幽的。
那些傢俱,全成為黑黝黝的獸,對著她,虎視眈眈。
可是靡音再也不怕了。
再也不必害怕。
她的腳,走出了地毯,來到了大理石上。
光滑,冰冷,透入了骨髓深處。
那是一股凜冽的冷,讓靡音打了一陣寒噤。
她的臉上,全是血,襯托著她那瓷器般的臉頰,是一種浮動的妖媚。
而她的眼睛,是空洞的。
她無意識地開啟了門,緩緩地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她只是任由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
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靡音,什麼,也不用在乎了。
她慢慢地,在這座宮殿中行走著。
風,吹拂著她的內衫,發出一種獵獵的聲響。
溶溶月色下,皇宮像是沉浸在鮮血之中。
在地底,有著無數的白骨。
靡音靜靜地走著。
那赤*裸的足,踏在石子路上,凹凸,冰冷。
這像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夢。
在這個黑暗的時刻,靡音沉醉在這個夢魘中。
她的鼻端,縈繞著鮮血的氣息。
甜潤,帶著銅鏽的氣息。
腐敗,繁華,開始,結束。
那就是血的氣息。
那些血,浸滿了她渾身的每一個毛孔,染滿了她的每一根髮絲。
讓她窒息。
靡音恍若幽魂一般地走著。
穿花拂柳,在灰青色的黑暗中,她來到了仙慶宮外。
那口井,正幽幽地待在樹下。
青兮。
青兮,就在裡面。
是的,她就在裡面。
靡音雙手趴在井邊,安靜地看著。
井水,是亙古不變的平靜無波。
倒映著靡音的影子。
恍惚的,迷離的影子。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看不見。
她看不見青兮。
但是,靡音知道,青兮,就在裡面。
她安安穩穩地,待在裡面。
她在等待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