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
靡音的手掌,觸控到了一種熟悉。
就像她以前做的那樣。
遠修,是不會改變的。
高遠修知道,靡音過得並不好,她不可能過得好。
但是,他什麼也沒有再說。
他寧願她永遠忘記。
“以後,你就在這裡生活下去,好嗎?”高遠修的手,罩上了她的。
此時,他的眉頭輕蹙了一下。
因為,靡音的手,居然是那樣的冷。
那是一種從骨髓深處傳來的冷。
而以前,靡音的手,是暖的,軟的,柔滑的,是一種確確實實,充滿希望的肉體。
究竟要經歷多少的事情,才能讓一個人的手,冷成這樣?
想到這,高遠修的心裡,像是萬蟻啃噬一般。
他的血液中,流淌了濃濃的恨意。
對楊池舟和殷獨賢的恨意。
是他們,是他們將靡音害成這樣的。
“遠修,以後我們兩個就這麼生活在一起,就我們兩個,好嗎?”靡音緩聲問道。
“當然。”高遠修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
那種姿勢,任誰也不能將他們分開。
“我好累,真的很累。”靡音的聲音中透出了無盡的疲倦。
高遠修將靡音帶到了毛毯上,讓她躺下。
而他自己,也順勢倒在了她的身邊。
兩人一起看著窗外。
此刻,天空浸染了晚霞。
血紅的顏色,給人一種沉重。
靡音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那聲音,清澈,微弱,像是夜晚睡蓮盛開:“遠修,記得嗎?以前我們也常常這樣躺在一起的。”
高遠修記得。
永遠都記得。
那是在雙靈宮中的事情。
高遠修常常在靡音睡覺前給她講宮外的事情,集市,花燈會,狩獵。
每次,靡音都聽得津津有味。
然後,就非拉著高遠修在自己身邊躺下,在黑暗中,聆聽那個外面世界的精彩。
而今天,那些日子,彷彿又重新回來了。
只是,中間歷經了太多事情,每一絲空氣,都染上黯淡的荒涼。
但是重逢,畢竟是可喜的。
忽然,一隻手,緩緩地握住了高遠修。
靡音道:“遠修,見到你,真好,真的。”
高遠修沒有說話,只是將她牢牢地握住。
房間裡,是安謐的氣氛。
所有的塵埃,都沉寂了下來。
靡音的唇,開啟了。
她的唇,有著淡淡的粉色,每次張開時,那些細紋便會動盪,像是水的波紋一般。
靡音用生平最淡靜的語氣,向他述說了自己的遭遇。
與他分別後,自己遭遇到的每件事情。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血腥,所有的屈辱,在她的話語中,都成為一陣無形的風,慢悠悠地過去了。
可是,高遠修知道,那些風,已經在靡音的心上留下了永遠也不能磨滅的痕跡。
那些傷痕,是無法痊癒的。
不知過了多久,靡音的聲音停止了。
空氣中,彷彿有一絲淡淡的哽咽,拖著長長的線條,不知是屬於誰。
高遠修一直握著靡音的手。
他沒發覺的是,因為心內那些激動的情緒,他的力氣是那樣大,靡音的手上,出現了紅印。
留下了他的痕跡。
“可是遠修。”靡音的眼中,又出現了那種空殼,她喃喃道:“遠修,我的心裡,是沒有著落的。”
“怎麼了?”高遠修問。
“我殺了他,我記得我親手殺了殷獨賢。”靡音看著天上的霞光,語氣是一種幽幽的寂靜:“可是,為什麼一直沒有他的死訊?我的心,落不到實處。我是真的殺了他的,我的刀,一下下地捅進了他的胸膛,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還是沒有傳出他死去的訊息?……難道,是我在做夢嗎?”
“靡音,靡音,靡音!”高遠修重重地呼喚著她,直到靡音轉過頭來。
他輕輕地對著她吹了一口氣,彷彿要將她眼中的那片迷茫吹散。
然後,他用一種很溫柔的眼神看著她,道:“是的,靡音,你已經殺了他了,你是真的殺了他了,靡音,安靜下來,殷獨賢再也不能傷害你,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