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屋子裡有些昏暗,高遠修的眼睛一時不能適應,隔了好一會,他才看見,一張八仙桌前,坐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藏青色的服裝,深眉高目,黑色的鬍鬚將半張臉掩埋,一雙眼睛大而銳利。
“你就是高長髮的兒子?”那人開口,聲音雄渾,屋子中的擺設似乎都隨著聲音顫抖著。
“是,”高遠修跪了下來:“晚輩高遠修。”
“家裡只剩下你一個是嗎?”
高遠修握緊拳頭,重重地點了下頭。
“想報仇嗎?”第真機抬起眼睛。
高遠修腮邊線條繃得緊緊的,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正是為了報仇而活下來。”
第真機拿起桌上的舊箭頭,話鋒忽然一轉:“知道這枚箭頭的來歷嗎?”
高遠修不明他的意思,只是搖搖頭。
“二十三年前,我遭政敵暗算,胸口中了一箭,倒在河邊,你父親經過,救了我一命。後來我就把這枚箭頭送給你父親,並許下諾言--將為他做任何事情。”第真機的眼睛忽然爆射出精光:“你父親是真英雄,他不該是懦弱愚昧的盛容人,他該是耶羅的真漢子!”
他的聲音有奇特的震撼力,能夠讓人心顫抖,靡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第真機銳利的眼睛鎖住她,沉聲問道:“你就是容帝的女兒?”
靡音被他帶著無端敵意的目光震住,一時做不得聲。
“回答我!”第真機低吼。
靡音不知所措。
高遠修將她的手握住,那股溫暖,順著手臂傳到靡音的心底。
“叔叔,靡音救過我。”高遠修說。
第真機從鼻孔中哼出一聲:“可她的父親殺害了你全家。”
“不,殺害我家人的是殷獨賢。”高遠修急急解釋。
“但她的父親是幫兇。”第真機的臉上毫無表情,他的瞳孔,是一種奇特的灰色,澄明,銳利,像大漠中的一隻鷹,看透了所有:“因為容帝的軟弱,縱容,才會成全殷獨賢的今天。一個君主,倘若連自己的忠臣都無法保護,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再坐在皇位上……所以,他被五馬分屍,完全是罪有應得。”
五馬……分屍。
靡音怔怔的,眼睛也鈍了,腦海中一片空白,無知無覺。
父皇。
她曾經的天。
已經……支離破碎。
靡音的身體漸漸發涼。
“叔叔,不管容帝做過什麼,靡音是無辜的,請你帶她一起走。”高遠修懇求。
“不可能。”第真機站起來,走到窗前,一推,用下巴指指街上的情景:“看,現在你們兩人的畫像已經到處都是,我只能帶你一個人走。”
“叔叔。”高遠修跪下,膝蓋和地面急速碰觸,發出堅定的響聲:“我不能把靡音留下。”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帶這丫頭走,你也就不走了?”第真機轉過頭來,牢牢地盯著他。
高遠修回答得沒有任何停頓:“是!”
第真機一步步地走到他身前,站定。
高遠修低著頭。
忽然,第真機一把抓住高遠修的衣領,將他拖了起來,倏地一拳,狠狠將其打倒在地。
“混賬!難道你為了一個女人,就寧願不報殺父之仇?”第真機的怒吼在高遠修頭頂響起,像潮水,劈頭蓋臉地打下來。
高遠修將臉埋在陰影中,依舊不做聲。
第真機猛地衝上去,想繼續教訓他。
但一個纖細的身影撲在高遠修身上,緊緊將他護住。
“別打他,我求你!”靡音的聲音帶著哭泣。
“我不想打女人,你給我讓開!”第真機命令。
眼淚順著臉頰滑下,聚集在靡音小巧的下巴上,一滴滴地墜落,癢癢的,涼涼的。
靡音從未擦拭過眼淚,每次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