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抬眼望去,看到一支銳箭從他的後腦直插而入,黑鐵的尖銳箭簇穿透整個頭顱,從眉心處透出長長一截箭桿,染掛了模糊的血肉。
那人雙目暴突,目光中兇光消隱,只剩呆滯。一道汙血,正沿著那人的眉心鼻樑滴答而下,佈滿了整張臉,狀極恐怖。他手中的刀也墜地,整個人搖搖晃晃,最後朝著繡春摔撲下來。
繡春心膽欲裂,尖叫一聲,往邊上打了個滾。終於避開了這恐怖的一撲。翻身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驚魂未定大口喘息,下意識地抬頭看向羽箭來的方向時,整個人驚呆了。
對面,一匹戰馬正朝這個方向疾馳而來。當頭的那個人,身穿軍中高階長官的暗青色便袍,足下踏了馬靴,臂上懸了一張鐵弓。瞧著方才那救命的爆頭一箭,應便是他所發的。
讓她驚呆的是,這個人……他竟然就是蕭琅!
她坐在地上,仰頭呆呆望著他時,馬上的蕭琅也認了出來,這個披頭散髮、方才憑了自己一箭死裡逃生的人,竟然會是她!極度駭異之下,手一鬆,弓便直直掉落在地,他也渾然不覺,策馬風一般地到她面前幾步之外,猛地勒住了馬,彎身下去,對著還一臉呆滯表情的繡春厲聲吼道:“怎麼是你!這也是你能來的地方?”
57、第57章
57、第57章
繡春毫無防備;被他這一聲居高臨下的當頭怒吼嚇得打了個哆嗦。
她千里迢迢而來;剛差點還丟了性命,唯一的理由;就是因為他舊病復發急召良醫。現在她應召,來了;這個人……劈頭竟就這樣對她怒吼!
他這種人;居然也會發脾氣?而且,雖然剛才是他救了自己沒錯,但也不至於這樣吧?這算什麼意思!!!
她定定盯著他。見他吼完了;翻身飛快下馬,大步飛奔到了自己面前;俯身下來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目光從她披髮下來的頭頂飛快巡視到她的腳,見她並無損傷,這才彷彿籲出了口氣。
……
好像有什麼不對。
繡春的目光落到在他踏著黑色牛皮馬靴的一雙腿上,回想起他剛才朝自己奔過來時的利索樣子,忽然彷彿明白了過來,頓時氣急敗壞,人還坐在地上,一把便拂開他停在自己肩上的一雙手,連話都說得不周全了,只衝他嚷道:“你的腿呢?你的腿呢!”
蕭琅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也是有緣由的。最近邊境局勢開始緊張,頗有一觸即發之勢,原本被清剿得差不多了的黑勒殘餘便又糾集在了一起,再次開始襲擾居民,甚至有時還借地形之利,突襲押送軍資的小支軍隊。他們心狠手辣,來去如風,雖成不了大氣候,但對這一帶的居民和軍資往來,隱患還是不小。蕭琅前些時日分派軍隊在十八個軍鎮之間進行連續的巡查。一方面檢查備戰情況,另一方面,也在對黑勒人進行掃蕩。他自己也出了靈州,帶了支人巡視附近的塞口要道。恰就這麼巧,行至此處時,遭遇了這一場突襲戰,立刻率人圍剿。坐於馬上之時,視野開闊,留意到前方草甸近旁有一黑勒人舉刀在追前頭的人,眼見那人就要被追上,情況岌岌可危,立刻驅馬趕了上去,在那黑勒人下刀之時,射出一箭,從後腦直貫眉心,一下穿透了對方頭顱。
前頭那逃過一死的人到底是誰,他原先並沒留意。見險情解除,後頭的戰鬥也差不多了,正要調轉馬頭,無意聽到那人發出一聲尖叫,叫聲入耳,竟十分地熟悉,心中一動,飛快扭頭看去,見那人連滾帶爬地翻身坐在了地上。雖披散著一頭被削下來的散亂長髮,神情呆滯,但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竟然真的是那個他方才想到的那個人!
來這裡已經數個月了。哪怕那一次,被她不留任何餘地地拒絕了,他對她的思念也還是沒有間斷過。
她似乎對自己的靠近頗為抗拒,他早就覺察到了這一點。
他對人對事,向來看得不重。合則來,不合則去。但是到了她這裡,這卻失靈了。
哪怕知道她並不希望自己靠近,他還是決定試一試——為了自己的那顆被她牽動了的心。
她雖然沒說,但他明白,身份一定會是橫亙在他和她之間的一個極大障礙。所以在開口向她表白心跡前,他說服了閣老歐陽善,與他一道為當年那撥在二十年前蜀王謀逆案中蒙受冤屈的臣子翻案。
這件事,他原本就一直想做。如今提出來,只是比原計劃要早了些而已。
包括董朗在內的那一撥大臣,之所以二十年來一直蒙受冤名,並非案情有多複雜,而是無人能替他們翻案。
這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