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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春是有些困了,只想著那個蕭琅不定下一刻就會回,便謝絕了,一直坐在禊賞堂裡等。
夜越來越深,已近三更。繡春最後有些熬不住困了。懷疑那個蕭琅今晚是不是也不回了。倘若真這樣,自己再空等下去也是徒勞……
正尋思著,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睏意立刻飛了。側耳聽去,隱隱聽到有男子說話聲隨風而來,立刻辨出是蕭琅。睏意煙消雲散,一下從椅上彈了起來,飛快地迎了出去,果然,看見方姑姑正陪了蕭琅過來,方姑姑面上帶了笑,口中責備道:“你再不回,我便真的要親自去請了……”說話間,人很快到了堂前。繡春也跨了出去,朝蕭琅喚了聲“殿下”。
蕭琅大約是沒想到她這會兒竟還在,明顯一怔。一邊的方姑姑已道:“殿下,董先生做事,確實用心。昨晚沒見你回,今日特意早早來了,一直等到此刻――他都如此上心,你怎的就不遵醫囑?先前林大人不是說得清清楚楚嗎?我記得你自己也曾應過他的。再說了,什麼事這麼忙,能勝過你自己的身體?”
她嘮叨著往裡,話裡帶了些埋怨。蕭琅不語,默默入內後,看向隨後跟了進來的繡春,略一躊躇,終於道:“是我不好,累你久等了。”
說完全沒鬱悶,這自然不是真話。但此刻見他已經回了,對著這樣的一個人,繡春方才心裡積出來的不滿一下便消散了。微微一笑,很是大度地道:“無妨。反正我也沒別的事。”
“你累了吧?快先去**,把藥澡也泡了,趕緊讓他給你好好上藥。本該昨晚的,你偏竟不回!快些去吧……”
方姑姑一邊喊侍女們去準備,一邊催蕭琅。蕭琅再看一眼繡春,轉身去了。
繡春打起精神也做準備。過了一刻多鐘,蕭琅帶了一身混著藥味的清爽氣息回來了,照舊上了那張貴妃榻。繡春正彎腰準備替他挽褲管,不想他忽然避了下,道:“我自己來吧。”說完伸手,開始往上卷褲腿。
這個魏王殿下,雖然看起來沒別的皇族子弟慣常有的那種凌人盛氣,為人也稱得上謙恭,但這麼些天下來,繡春漸漸也發現了,這個人的骨子裡,其實處處透出區別於尋常人的貴族做派。她聽侍女偶爾提及,說他不喜與人肢體多有接觸,故每次脫衣後沐浴,侍女只能在外等著,以備召喚伺候。他對食物並不怎麼講究,但茶,卻只喝頂級的龍園勝雪。他極愛乾淨,自己這個人就不必說了,連住的屋裡必定也要纖塵不染,侍女需得早晚各細緻打掃一遍,任何邊角餘塵都不能遺漏。他讀過的書,要照一定的次序排列,不能調換位置、隨意放置。他穿的衣物,外衫可不用最好的衣料,但貼身裡衣,必定是松江貢布里的三梭精軟布。再比如,就連卷放褲腿這種小事,繡春先前也從沒見他自己動手過。一開始是那個名叫蘭芝的侍女替他卷放,後來有些熟了,改為繡春替他卷放。他似乎也理所當然地接受著別人這種細緻入微的服侍。像這樣自己動手,倒是第一次見到。
繡春覺得他今晚的舉動有些奇怪。但他既然自己肯動手,她自然不會跟他搶。看著他一折一折地將一邊褲腿整整齊齊地折至大腿上部,再換另邊,然後躺了下去,隨手抽過一本書,如常那樣翻看了起來。
繡春看他動作的時候,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這樣一個明顯帶了點潔癖、富貴毛病也不少的男人,他在西北時,到底是怎麼過來的?那一帶她雖沒去過,但憑想象,也可以知道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他在那裡一待那麼多年,到底是如何保持著他的這些臭毛病的?
繡春心裡暗自腹誹了幾句,見他已經準備好了,忙驅去自己腦子裡不該有的亂七八糟念頭,開始自己的工作。因為斷了一次,這一次,她需要適當延長時間,儘量讓藥力發揮最大功效,以彌補昨晚。換句話說,他這個病人若不好好配合,最後加大工作量的,還是她這個醫生。
蕭琅躺下去後,視線便一直停在手中的書頁之上。但是今晚和從前卻有些不同――從前這種時候,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書上,偶爾會留意下坐自己腿邊的董秀。今晚卻反了過來。他的視線落在書上,注意力卻一直停在此刻這個正忙著替自己上藥推拿的少年身上。這讓他有些懊惱。
昨晚他沒回,原因很簡單。並不是他真忙得必須留宿於宮中,而是他忽然對自己有些不篤定起來,甚至有些抗拒讓這個少年再靠近自己,在他的肢體上做出像此刻這樣親近的動作。
他自然清楚,對方不過是在為自己上藥而已,林奇也曾用他的手對自己做過相同的事。但是自從前夜那個夢後,他竟開始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