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繡春如常那樣替他上藥推拿。雖然兩人現在已經很熟了,但知道他不愛說話,所以除了偶爾一聲“把腿抬起來”之類的話,她一直很是安靜。
但是今晚,她卻敏銳地覺察到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說,是心浮氣躁。他雖然手上仍握了那本書,但她注意到他許久都沒翻頁。等手上動作進行到大半,準備叫他翻身時,抬頭,正撞到他的目光,發覺他正盯著自己在看。
這樣的魏王,讓繡春一時有些不適應。遲疑了下,終於開口問道:“殿下,你怎麼了?”
蕭琅嗯了聲,卻沒應答。只放下了書,隨後閉上了眼。
繡春覺得他大概是過於疲勞了。想了下,便輕聲道:“殿下可是覺得疲勞?國事雖重,只自己的身體也重要。需勞逸結合,不使身體過勞,要不然,勞則耗氣,氣虧了,自然愈發疲乏,便成惡性迴圈。平日可多補充白肉。如鴿、雞、鵪鶉、魚。除了這些,還可吃些補氣養陰的藥餌,人參、淮山、銀耳,都不錯……”
她說著,發覺對方沒有反應,便閉了嘴。片刻之後,發現他似乎又睡了過去,便停了手,示意侍女替他蓋上被,對她小聲道:“我方才說的那些,你讓方姑姑挑了些,做給殿下吃。我那裡還有些藥膳方子,若需要,我回去'免費小說'整 理下,下回帶過來。”
侍女忙道謝,繡春點頭,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后,悄然而去。
等她一走,榻上的蕭琅便睜開了眼,慢慢坐起來,獨自出神了片刻,隨後下榻去了臥房。稍傾,方姑姑過來了,手上端了半盞淺棕黃的虎骨酒,看著蕭琅一口喝了下去,笑道:“這是從金藥堂新買的。他家的虎骨酒,據說最是醇正,制好後要在缸記憶體放兩三年,等燥氣沒了才出售。聽說是咱府上要,特意選了上好的一罈。你覺著如何?”
蕭琅咂了下,覺著酒中藥氣似乎確實更濃些,便隨口道了句不錯。
“我聽蘭芝說,董秀列了些食療方子。你想吃什麼,我明日便親自做給你吃。”
方姑姑服侍他上榻,當他小孩般地替他攏被,要放下帳簾時,問了一句。
蕭琅壓下心中的那絲怪異之感,道:“隨意吧。姑姑你曉得我什麼都吃。”
方姑姑搖搖頭,口中絮叨道:“是,你打小就是個乖孩子,不挑食。什麼都好,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肯娶個王妃,要是早日能這樣,姑姑才真的高興了……”
蕭琅在睡夢中,依稀覺到彷彿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光。
那時候,母妃雖然已經去了,但他是父親最寵愛的幼子。他才華橫溢,寶劍千金,走馬長楸。意氣飛揚,少年不知愁為何,是這上京中最最耀目的一位天家驕子。只是,在他十六歲的時候,少年的世界一夕而變。他曾一直以為,日後將會成為自己妻子的恩師之女嫁給了他的太子兄長。
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他上的那份賀表中,字字真心。只是,少年的心裡,不可能沒有遺憾和難過。那一年,恰邊關狼煙戰起,他便效仿自己的二兄長,投筆從戎。在邊關山月與漫天風沙面前,**雪月顯得如此蒼白虛假。在老將軍裴凱的悉心栽培下,他的天縱將才很快得以充分發揮,不過短短數年,威名便傳遍了賀蘭山脈。倘若不是誤中毒箭禍患至今,他的人生,如今想來應也是另一番模樣了……
他忽然覺到一陣口乾舌燥,身體裡彷彿有火在燒。起身下去喝水,幾盞涼茶下肚,這才覺得心火壓下了些。正要再回去睡,聽見有人叫自己,回頭,看見竟是董秀過來了,一襲青衫,笑意盈盈。他有些驚訝,正想問他怎會到了他的臥室,他已經牽了他的手,引導他躺下,笑吟吟道:“我忽然想起來了,方才還沒做完就走了。怕林大人回來知道了責怪,便特意趕了回來。”
蕭琅聽他這樣說,只好由他了。見他如常替自己捲了褲管,開始推拿。他極認真,自己不知怎的,卻漸漸開始有些心猿意馬,趁他低頭之時,仔細看向了他。見他肌膚白嫩,青絲烏髮,額頭光潔,雙眉雋秀,眼睫濃密,至眼梢處時,長睫微微卷翹,更襯出明眸善睞,甚至,不輸女子般地嫵媚……
他忽然被自己的這個念頭驚住。急忙命令自己不去看她,偏偏卻像是中了魔咒,視線竟是挪不開她的一張臉。又是緊張,又是微微興奮,甚至連手心都似迸出了汗。正不安時,不想他竟忽然抬頭,對著自己嫣然一笑,抬起纖纖素手,慢慢拔下了發頂的那枚青木簪,滿頭青絲頓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服帖地散落在他的肩背之上,觸目驚心地美。
“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