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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將近黃昏,暮靄沉沉而降。不知何時起,天下起了迷離細雨。雨點打在近旁的竹林梢頭,時疾時緩,一陣風過,發出或輕或重的沙沙之聲。繡春獨自坐在竹林旁的那塊石頭上,渾身漸漸溼透。雨水開始沿她髮梢一滴滴地墜落,她卻渾然不覺,仍是那樣坐著,木然望著前方的一片空地。

她已經在這裡坐了大半個下午。

就在一個月前,就在她此刻停腳的這塊大石畔,那個晚霞落滿天的黃昏裡,她還曾高高興興地迎接父親的歸來,給他過四十整的生辰。一切就像還在昨天,父親的音容笑貌還歷歷在目。可是一轉眼,物是人非。她熟悉的十幾年的家消失了,被大火夷為平地。面前的那個地方,如今一片殘垣。只有那幾株被大火燒得枝葉半焦面目全非的枇杷樹還默默立在原地,見證著當日曾發生的那一幕慘烈。

她的手心緊緊握著一坨東西。那是一個燒化變形的手鐲――這是父親送給女兒的禮物,也是唯一一件從大火中留存下來的東西。

淚水混合雨水,淌滿了繡春的一張臉龐。

頭頂忽然一暗,身後有人撐了把傘靠近,替她遮擋風雨。

“繡……繡春……”

她聽到身後有人怯怯地叫自己的名,抹了把臉回頭。

是蘇景明。他的手上高高舉了一把傘,用力地撐住她。用他那雙如林中幼鹿般的純淨雙眼望著自己。

繡春想對他笑一笑,想朝他道聲謝。只是剛叫了聲“二少爺”,喉嚨又被新一陣湧出的哽咽堵住了。蘇景明頓時慌了起來,他手足無措地看著她,不停安慰她:“繡春――你別難過,你千萬不要哭……我的傷都已經好了,真的已經好了……不信我脫衣服給你看……”

繡春點頭,又搖頭。淚湧得更兇。

蘇景明呆呆看她片刻,忽然眼睛一紅,跟著也哭了起來。

“繡春――你爹真的被火燒死了嗎?以後你一個人怎麼辦?我不想你天天這樣哭。你去我家好不好?我讓我娘留下你,我會天天陪著你的,我也會聽你的話,一定讓你高興……”

繡春道:“我沒哭。剛才是有隻蟲子飛我眼裡。你看,我已經好了。二少爺你也別哭了。”

蘇景明抽抽搭搭地道:“真的?”

“真的。”

繡春微笑著,點頭。

蘇景明見她笑,終於也止住了淚,跟著破涕而笑。

繡春愛憐地伸手擦去他臉頰上兀自還掛著的眼淚。猜他應又是偷跑出來的。眼見天色已暗,怕蘇家人著急,沉吟了下,道:“二少爺,我送你回家吧。”

繡春送蘇景明到了蘇家門外時,雨漸漸也停了。蘇家人才剛發覺二少爺又偷溜出去,料到他是去找繡春了,旺財黑皮幾個正出來要去尋,迎頭碰到了。

“繡春,你不要怕。我一定會讓我娘接你到我家來的!”

蘇景明進去的時候,還不停回頭這樣安慰她。她笑著朝他擺手,示意他進去。等他身影消失在門裡後,收了笑,轉向黑皮:“黑皮,你家大少爺在嗎?煩請你讓他出來下,我有點事。”

黑皮急忙點頭,轉身匆匆入內。沒片刻,蘇景同便出來了。遠遠看見繡春側立在門外的一株石榴樹下。樹上榴花勝火,樹下白衣如玉。她鬢邊綴了一朵寄託哀思的小小的白絨花,臉龐也如這絨花一般雪白。嘴唇微微抿著。目光正平視前方,如水一般地沉靜。

無疑,她是悲傷的。那張迅速消瘦下來的帶了尖尖下巴頦的臉龐就能說明一切。但是她卻能夠控制情緒,不會讓自己沉浸其中無法自拔。這就是此刻這女孩給蘇景同的感覺。這讓他略微有些迷惘――陳家的這個女兒一直便顯得有些與眾不同。除了她的醫技,她也比他認識的所有同齡少女都要來得沉穩。就在這一刻,他的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他疾步到了她跟前,道:“繡春姑娘,你找我有事?”

“前些時日我爹的喪事,還有杭州府衙那邊的事,承蒙您一直在操持。更遑論那日二少爺相救於我。繡春十分感激。本是該早早上門道謝的。只是熱孝在身不便登門,今日在此一併向大少爺道謝了。”

繡春轉身朝向他,說罷,朝他鄭重行了女子的襝衽之禮。

蘇景同嘆息一聲,望著她的目光中充滿憐憫。“令尊在此十數年,一向治病救人,造福鄉民,我十分敬重。不想此次竟出這樣的意外……實在是令人扼腕。我不過略盡綿薄之力而已,何足掛齒。你如今可還好?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繡春道:“實不相瞞,我尋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