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熙尋了靠門最遠的一張空桌坐了,點了一碗紅燒牛肉拉麵加兩個滷蛋,一盤白芝麻炒花生,一壺糯米甜酒。面上得挺快,此間的小二十分了得,不用托盤就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端得四平八穩,健步如飛。
莫熙早因趕路早已飢腸轆轆,此刻看著濃稠的湯水上點綴著綠油油的蔥花和香菜末,聞著牛肉香,頓覺食指大動。嚐了一口,牛肉酥爛入味。
剛吃第一筷子,戲臺上便有了動靜。一個穿長褂,模樣清瘦的中年男子立在了案前,先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又掏出一把白底題字摺扇來,那扇子上紅色的鳳鳥印記莫熙卻是認得的,慕宴齋的專屬印記。莫熙暗道自己運氣不錯,碰上了live版的慕宴齋最新拳頭產品——江湖風流人物一百講。那人唰得一聲將扇子抖開,架勢擺得倒很有幾分道骨仙風的味道。只是正值天寒地凍之時,搖扇也忒不應景了些,頗有些不倫不類。只見他唰得又將扇子合起,當作驚堂木往案上拍了幾拍。清了清嗓子,便開講了。講的卻是蜀山派現任掌門瞿耀的事蹟。
“瞿掌門的蜀山三十六式迴風舞雪劍,使得那叫一個高妙。昔日他剿滅橫山十八寨之時每每一招就令對手重傷。瞿掌門卻心懷仁義,不忍趕盡殺絕,是以只迫得這一十八位當家的答應解散手下,下山重為良民便不再追究……”接下來那說書的滔滔不絕講的都是瞿耀或單槍匹馬或與江湖眾正道人士懲奸除惡的事蹟。
莫熙卻覺得這位瞿掌門做人不地道,剿匪就剿匪吧,偏偏斬草不除根。這些人落草為寇本就迫於生計,將人家辛辛苦苦經營多年的基業毀了,卻不奪他們的性命,等你逞夠英雄瀟灑離去,難保這些人不捲土重來,且只會越發變本加厲。瞿耀倒是落了個行俠仗義的好名聲,倒黴的卻還是當地被魚肉的百姓。
顯然值此風雪之夜,有個遮蔽之所已是難得。何況夜泊的酒雖不是最好,卻是溫得恰到好處;菜雖不是最香,分量卻足;住資不算便宜,小二卻十分麻利殷勤。是以不斷有人投店,每每來人便自外頭捲入一股風雪之氣,連被說書炒熱的氣氛都不免涼下幾分。這些人一進門不論嘴上操著何種南腔北調,第一個動作卻都整齊劃一,立即撣去身上的冰雪。莫熙再次慶幸自己坐得離門遠,不然這碗麵怕是過不了一柱香的功夫便要涼透。
此刻進來的一個年輕人倒是與眾不同。他從風雪中來,卻是一派從容不迫,神情如同在春日暖陽中看景賞花般悠閒愉悅,整個人竟像是帶著一股溫暖之意,身上亦一絲殘雪都無。他目光一掃,許是見其餘各桌都三三兩兩坐滿了,也不管莫熙是個單身姑娘家,徑直走到她身邊,笑問:“姑娘,可否與在下共桌?”也不說自己冒昧唐突什麼的,竟是問得理所當然,聲音卻透著一股歡欣的暖意。
隆冬天氣,此間大部分人穿的已是裘皮,便是寒酸些的也穿著厚厚的棉襖。他卻還是一襲單薄的深色秋衣,腳踏一雙鹿皮靴,其上卻是一絲殘雪、水漬也無。五官分開看都不算特別英俊,合起來卻有一股奇特的魅力,那一笑更是春暖花開般生動。莫熙一直覺得,這世上無論男女,稱得上美人的雖多,但大部分美得千篇一律,少部分卻能美得讓人過目難忘,眼前這位帥哥顯然屬於後一種。
莫熙無所謂地點點頭。他便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此人竟自取了莫熙面前的米酒,倒了一杯,飲罷,放下小盅,笑道:“這店家自釀的糯米酒倒是香甜得很。”
莫熙對他自來熟的行為不以為忤,又是贊同地點點頭,方才幾口米酒下肚,很是提神解乏。
自來熟帥哥斟了第二杯,又道:“其實釀此酒剩下的糟粕也是有用的,將其加上食鹽混和後,叫做‘糟麻’。把它貯藏起來可作長期煮湯之用,若和鮮魚一起煮,那才叫美味。”
莫熙倒是頭一次聽到‘糟麻’一說,只是此刻臺上又講到瞿掌門開濟善堂的事,她一時聽住了,沒有介面。此次朝廷集結了十萬大軍,再次攻打關外的赤焰,蜀中因離邊境不遠,被徵去的壯丁不計其數。是以出現了一個很奇特的現象,這些入伍新兵的家眷無人照看,尤其在物資貧乏的冬季,孤兒寡婦維持家計更是艱難。更有妻子懷孕,家中無人的。濟善堂便是專門為了收留這些人開的。莫熙心道,這瞿掌門總算做了一件好事。
自來熟帥哥好似對徵兵遺留的後遺症十分不滿,聽這個段子的時候,一雙英挺的眉便未曾鬆開過一瞬,待說書人講得告一段落,他才恢復了御花園賞花般的神情,笑道:“聽了這段,我倒是想起一個笑話來,在下便講了,以謝姑娘酒水款待。”不待莫熙有所表示,他便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