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除卻輪值在營帳四周巡邏的營兵,其餘兵丁早已在安歇了。
帳外是呼呼的風聲,還有幾陣有序的腳步聲,正是夜巡計程車兵,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聲響,此時,營帳之內安靜之極,除卻此起彼伏的鼾聲,磨牙聲。
都是一幫粗野漢子,營帳之內的氣味自然好不到兒去。
蘇傾池嘆了口氣,翻身背對著身旁的男人,那人睡覺素來喜歡張著口,呼吸正噴在蘇傾池頸間,口氣中總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怪味,酸腐難忍,叫他腹內翻湧,那人睡覺亦不大規矩,一個翻身,粗腿一壓,便將好不容易睡下的蘇傾池撞醒,夜夜這般,蘇傾池也難得能睡得踏實。
身後一陣悉索響動,蘇傾池回頭,葛冰衝他嘿嘿一笑,他竟將那漢子推到裡邊,自己睡了過來。
葛冰抱著被褥子,鋪好鑽進來,然後咧嘴露出一顆虎牙,“趙大哥,我旁邊那人晚上睡覺老愛放屁,我快被燻暈過去了,你聞聞,我身上還有味兒沒有?”
蘇傾池雖無奈,卻也覺得身旁睡著葛冰總比那些莽漢要好的多。
葛冰年紀輕,又喜惹事,舉手投足竟帶了一絲某人的影子,蘇傾池平日待他便不免多了一分親和和縱容。
葛冰翻了個身,趴在床鋪上,這是他習慣的睡姿,他兩手撐著腮幫望著蘇傾池,“趙大哥,我睡不著,同你說會子話。”
白日在山洞睡了一會子,如今並不多困,蘇傾池便笑了笑。
葛冰一雙眼睛在暗中一閃一閃,“我聽說總兵大人派承恩大哥去大金川了,冒著雨走的,單槍匹馬,竟沒個掩護,這不是送命麼?”
蘇傾池雖有些驚訝,卻也只是一瞬,只略略點了頭。
“我聽說前邊有一匹人去打探敵情,去了二十個人,最後竟沒一個活著回來。”葛冰趴著嘆了口氣,“唉……也不知道承恩大哥會怎麼樣。”
“你擔心他?”
葛冰單手撐著腮,毫不否認,“當然,可惜我不是女子,不然我就嫁給他了。”
蘇傾池笑笑,不置可否。
“只是他待人太冷淡了,他就從沒正眼瞧過我。”葛冰撅了一會嘴,轉頭,眼眸中亮晶晶的,“哎,趙大哥,你同他都是從京城來的,以前就沒見過麼?還有,我聽說京城很大,皇上就住在裡邊,你見過皇上沒有啊?”
“皇上哪是那麼容易見的。”蘇傾池笑道。
“啊,真可惜。”葛冰說著,打了個呵欠,看樣子是困了。
“那紫荊城是個什麼樣子?大不大?”
“很大。”
“我聽說朝裡的大臣都養戲子,是不是?”
“……不曉得。”
兩人又聊了幾句,就聽不見動響了,葛冰趴在褥子上,歪頭已經睡著了,鼻間發出有細微的呼吸聲,聽著像襁褓中的嬰兒,棉柔、輕緩。
蘇傾池望著營帳漆黑的頂,久久沒有閤眼。
次日一早,天氣放晴,因為場地潮溼泥濘不堪,無法操兵,營中計程車兵卻未能得閒,上頭說這幾個月要嚴加訓練,不能鬆懈,隨時準備上陣殺敵,不能叫金川土兵再猖獗下去,於是連著幾日在各營抽查訓練情況。
那幾日,蘇傾池果然未見到商承恩,只是平日兩人見面次數便不多,故而此時也未覺得什麼。'更多精彩小說盡在書客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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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哥,管隊下令全體綠營兵繞山跑二十公里,這樣會死人的。”葛冰哀嚎,仰身躺在床鋪上,“讓我死了吧。”
營帳外天還矇矇亮,在帳內隱約能聽到營帳外鼓鼓的風聲以及被吹得大聲作響的篝火,自天氣放晴那日起,總兵就傳令下來,每日綠營兵的操練要加倍,務必在被朝廷調往金川增援八旗兵之前練出綠營兵計程車氣,決不能辜負朝廷的厚望。
蘇傾池穿上黃布虎紋的營服,短衣窄袖,緊身襖褲,鑲邊背心,胸前背後皆有一補圈,圈內標明某省某隊某營某兵,營服樣式算不得好看,眾人都是一個模樣,一般人穿上免不得有些鄉土氣,但蘇傾池穿上卻總叫人眼前一亮,不管是將營服襯得挺而有型的體形,還是清俊的外貌。
莫怪有人說模樣好,穿什麼都好看。
蘇傾池已穿戴整齊,在腿上裹上綁腿帶,又從架子上取下自己的黑革撒帶掛在腰間,撒帶之內裝有幾支箭,聞言,蘇傾池一笑,催道,“趕緊起來,外頭已經吹號角了。”
葛冰不情不願地爬起來,呵欠連天地半眯著眼睛摸著套上自己的營服。別說葛冰,同一個營裡計程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