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上落碎雪儒雅男子,不是他大哥商承德是誰?
一年之隔,那人依舊如初眉清目朗,身上原先那份溫雅未減半分,反平添了幾分沉穩和幹練,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商家家主氣勢。
'只為一個戲子,你就當真不顧兄弟之情?'
'我知你素來憎惡戲子,認為他們只會以後|庭供人淫樂,我只想說,你該多瞭解一下傾池,但凡你能捨下世俗眼光一刻,你也不會這樣想他。'
'大哥可曾想過,你是商家嫡長子,日後終究要成親為商家留下子嗣,你如今這般千方百計護著他,難道只是為了讓他有朝一日看著你與別女子長相廝守?若是他無情,傷只是你一個,若是他有情,傷便是一雙,到那時你待如何?'
'你如今說這話,已是遲了,該陷早陷了,如今再教我同他分開,除非我死了他亡了,終究得有一方化作塵土盡了,方能斷了這世間情緣。'
當年一字一句,如今竟如利箭,字字誅心。
十年
“蘇老闆,這是二爺吩咐讓人準備飯菜,二爺說您不沾葷腥,所以全是些清淡菜色,您嘗著,若是不合口味我叫人換下去。”陌久將酒菜小炒一一擺好。
“費心了。”
“嘿嘿,蘇老闆,那您先吃著。”
蘇傾池點點頭,待陌久走後,他望著一桌菜色,微微搖頭,想必那時他說要吃鶴仙樓宮門獻魚時候,那人已經識破了他心思。
飯後,陌久正在屋內收拾碗筷,轉頭便見蘇傾池換了一身衣裳,不由道:“蘇老闆,您這是要出去?”
蘇傾池一笑,“悶慌,出去走走。”說罷抬步就要走。
陌久擦擦手忙跟上去,“蘇老闆,那我陪您去。”
蘇傾池失笑,“又不是人生地不熟,還怕我走丟了不成,戌時之前我便回來。”
“這……”陌久猶豫,轉念一想,自家主子臨走前並沒有交代說讓他跟著蘇傾池,想來他家主子自有考慮,於是點頭,“那我給您留著門,您回來知會一聲。”
“也好。”
此時寒風料峭,喧鬧街市如今稍嫌冷清,冷風掃過青石板,捲起幾片殘葉,在半空中打了幾個卷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一家豆腐鋪子,街上人來人往,卻擾不了這裡清閒。
蘇傾池著了淡青袍子,外頭罩了件玉色青緞灰鼠褂,除卻衣領處露出些許白狐毛,別無裝飾,一身清素,雖是一張其貌不揚面孔,卻也顯出幾份儒雅風度來,一雙細長眸子像是隱了一泓清水,不經意勾起,竟也讓人心頭一跳。
點了一碗熱豆腐,一碟小醬瓜,卻沒有要動意思。
視線所及之處,捲翹飛簷、琉璃金邊、雕樑畫棟,門中一塊碩大雕花匾額,一筆一劃游龍走鳳,氣勢非凡地寫著三個燙金大字:西祠樓。
“這位小兄弟也想去聽戲?”一旁盛著豆腐腦老婦人問。
蘇傾池淡淡收了視線,淺笑不語。
老婦人一邊招呼為數不多客人,一邊自言自語,“這戲樓遠不如從前了。”
蘇傾池神色微恍,“怎麼說?”
“倒不是說別,只是這裡頭原先兩位老闆都不唱了。”老婦人嘆了口氣,“我家老頭子就是個好聽戲,從前一得了空兒就往這樓裡頭鑽,我老婆子不懂戲,他就跟我說,他這輩子聽最好一齣戲就是這樓子裡頭兩位老闆唱,一個生,一個旦,再沒人比得上。”
老婦人說著往屋裡頭望了眼,蘇傾池隨她看去,那裡正有一個老漢低頭磨豆腐。
“如今這樓裡雖然場場滿座兒,我家老頭子卻再沒去聽過,說這輩子怕再聽不到好戲了,不如不聽。”
戲樓裡一齣戲正開場,婉轉戲腔隱隱約約傳來,夾雜著陣陣叫好聲,蘇傾池聽著,面容之上卻瞧不出絲毫神色。
“可憐見,聽人說,蘇老闆下葬時候,花老闆在墳前唱了三天三夜,把嗓子唱壞了,之後就再沒唱過戲。”老婦人哀婉地嘆了一聲,“說是下葬,其實不過是一副空棺,裡頭就擺了一套蘇老闆生前最喜歡戲袍子,還有一副水晶頭面,唉……連個屍首都沒找到,作孽。”
後來老婦人又說了什麼,蘇傾池並不知道,末了,摸出銀錢放在臺子上,起身走了。
老婦人收拾桌子,卻見那碗熱豆腐一動未動。
百順衚衕四合院,依舊如往日安寧,垂花大門,雕花簷柱,樸素中透出主人細膩心思。
門前只有一層方落下雪,薄薄一層,顯然剛掃不久,木門微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