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笨拙得可笑。饒是如此,她還是花了兩年的時間,一針一線為自己親手縫製了這件嫁 衣。
那些與燈下穿針引線的夜晚,那些懷抱著紅裳仰望落日的黃昏,那些被針破手指卻 仍覺心甜的日子……
每每想起那些帶著憧憬與夢想的日子,她便覺得一顆心都似要撕裂一般……
“應該是到時候了吧?現在,表哥定然已經接了新娘子回來,或許,他正牽引著她 步進大堂……”
目光遊移,她望著天邊那抹豔如胭脂的霞光,想起半月前那個令她心碎欲絕的黃昏 。
那一天,二郎表哥就在這個院子裡,告訴她……他將娶他人為婦
雖然是她先將他推得遠遠的,可是在那一刻,卻還是覺得心上被刺了一刀,那樣深 ,那樣痛……她不知道是怎麼控制住自己,才沒有失聲痛哭。
“新娘是武氏,說是武貞兒的姐妹,叫柔兒的……元元,再過半月,我就將是他人 之夫……我,不會再糾纏……”雖然告訴過自己不哭,可抬起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卻 忍不住聲音哽咽。
“武柔兒?”她依稀記得曾見過,只是記不清楚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到底她的 性情柔不柔順?會不會善待表哥?會不會像她一樣傷害了他……不,那女子定會愛表哥 勝逾生命將他視作她的天與地……
雖然這樣想,她都覺得心在流血,壓不住那嫉妒的衝動。可是,她願那女子愛表哥 勝過一切,她願表哥從此……不要忘了我
不知是從心底什麼地方,傳出那樣的哀鳴,如同迴盪的鐘聲在胸腔中迴響不止。
李持盈壓住胸口,垂頭黯然半晌,仰起臉時已經是一臉平靜的笑容。“我曾見過她 ,是個美人。表哥要珍——珍愛新人啊……”
“阿母也說,那是個美人……可是美與醜又有什麼關係?”眸光深沉,令那雙黑眸 仿若一口深潭,幾乎要把她整個人也吸進去般,令人眩暈。“不是你,是誰都無所謂… …”
聲音低沉,甚至帶著些哽咽,可他卻是一直都在微笑著。輕輕撫著她的面頰,帶著 無限的眷戀,可到底還是那樣轉身離去。縱是腳步頓了一次又一次,卻到底是沒有回過 一次頭……
“表哥,你的新娘可是美?你今日,是不是也贊過你的新娘美麗?或許,以後…… 你每一天都會贊她吧?”
低聲呢喃,她合上雙目,輕聲念道:“洞房花燭明,舞餘雙燕輕……”回過眼眸, 她忽然問:“秋眉,現在表哥是不是在與新人拜堂?”
秋眉無言,可神情間卻露出不忍之色。自半個月前,貴主就一直在用心準備賀儀。 每件東西都要精挑細選,常常躊躇“或許表哥不喜歡,也可能表、表嫂不喜歡……”比 之自己用還要仔細百倍。
到了今天,更是一早就命阿勒親去送了賀儀。可縱是百般掩飾,笑得風輕雲淡,卻 到底在臨邁出門時退縮而回。她只覺貴主不去到賀也是件好事,不用當著別人面前強顏 歡笑。可現在貴主這副模樣卻讓她更覺擔心。與其如此,還不如大哭一場來得好呢
“貴主……”她才喚出一聲,卻見李持盈突然走出房間,步下臺階,竟就那樣鄭重 地向天與地拱手作揖。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李持盈低喃著,竟真地是照著婚禮的步驟深躬作揖為 禮。
對著空蕩蕩的空氣。在最後一抹餘輝的燦爛,霞光的豔麗中,那樣明媚的笑容,只 讓秋眉覺得周身發寒。
好不容易,在李持盈拜完直起身後,她才壯著膽子,喚了一聲:“貴主?你……”
她還沒有說完,李持盈便轉過頭來,望著她幽幽一笑。緩緩脫去身上的嫁衣,一任 那襲紅如落葉般萎靡於地。她只一步一步緩緩走過秋眉的身邊。
“去燒掉它從此以後,我再不會穿紅色的衣裳……表哥曾經說過,我一襲紅裳,豔 若牡丹……”
仰起頭,她合上雙眼,讓未流盡的淚倒流回心底。
一切,都結束了……
雖然這樣說,這樣想,可是這一夜,到底是無法入眠。他的洞房花燭夜,是她心碎 難安時。
合著雙目,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不願讓人知曉她心焦如焚,幾欲從床上 跳起衝進公主府。
隱約的,聽到外面朝光的低語:“秋眉姐姐,貴主今日還是沒有吃東西嗎?她這個 樣子,身子怎麼受得了呢?”
“噓,莫要聲張。仔細驚醒了她……這或許是貴主這些日子來,睡得最好的一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