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輕塵沉浸在浴殿蒸騰的水霧之中,狹長的睫毛也被水氣沾溼了,在這溫熱的泉水之中,她的手腳漸漸地變得暖和起來,如綢緞一般的青絲垂落下來,水珠順著這流暢的線條悄然滑落,黑髮垂放在白皙光潔的肩頭,如同白瓷上纏繞著美麗的絲綢,美不勝收。
這炙熱的溫度讓人感到無比的身心舒展,輕塵背靠著白色玉石所雕砌的浴池邊沿,腦袋也靠在邊沿之上,這麼長時間以來的疲倦與肌肉痠痛緊繃總算慢慢得到了緩解,舒服得她有些昏昏欲睡。
她靠在邊沿之上,閉著眼睛,尖俏的下巴泛著柔和的光澤,小臉沉靜,若有所思。
毫無疑問的,巖止是一個出色的王者,他是匈奴子民的福音,然而他依舊也是個漠視性命的殘酷的王,匈奴人對待奴隸是十分殘酷的,有時候一個奴隸的性命甚至沒有一頭牲畜珍貴。
像巖止王城之中的東和殿,那座走到長廊盡頭之時所經過的石殿,裡面住的都是身份卑微的女奴,每一個女奴都必須負荷沉重的勞役,當她們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後才能換回食物和水,然而她們已經算是幸運的,大多數奴隸,他們都沒能熬過每一個漫長的冬季,他們或許會被凍死餓死,也或許,就會死於像建築城牆那樣沉重的徭役之中。
“小姐,綠蕪將您的衣服送來了。”
經過幾日的修養,來到大賀城的綠蕪的精神似乎也好了許多,她改喚這個西域王城之中唯一一位與她同為中原人的少女為小姐,因為她的確將她從那可怕的噩夢之中拯救了出來,她不知道這個女子究竟是誰,她的身份似乎同她一樣都是奴隸,可這裡的人對待她的態度又相當的微妙,因為她不需要承擔其他奴隸該承擔的工作來換取生存,那個掌握著這個帝國至高無上的權力的男人,對她似乎十分的縱容,連帶著,連她綠蕪的日子也跟著好過了許多。
聽到綠蕪的聲音,輕塵緩緩地睜開了那雙清澈的水眸,如黑耀石般的眸子清亮美麗,閃爍著動人的光芒,綠蕪不由得一呆,但很快她便回過神來,捧著輕塵的衣物站在一旁。
輕塵從水中走出,順從地任由綠蕪用柔軟的乾布為她擦乾身上發上的水,她低頭掃了眼胸前越發令自己煩悶的柔軟,然後有些不耐煩地別開了視線,令綠蕪用白布在這個位置裹上了好幾圈,從前她也一直如此,而綠蕪竟然也做得相當習慣,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
在孟大將軍的眼裡,她實在想不出女人和男人為何要有這些不同,既然男人不需要的東西,那為什麼要長在女人身上?
輕塵伸展開手臂,綠蕪拽著白布的一側在她身上繞了幾圈,還未完成,便見到貢桑手中捧著一個金燦燦的器皿步入浴殿之中,那器皿奢靡而尊貴,剔透鮮紅的玉石鑲嵌在外圍,器皿底部有三足託立,雕刻著密密麻麻的圖騰與符號,貢桑恭敬而又小心地捧著它,如同祭司在神壇之上莊嚴地向天神祈禱。
這是匈奴人的風俗,貴族女子在第一次葵水淨後則視為成年,成年的女子將透過一個莊嚴的儀式將姓氏報予天神,天神將會承認這個女子的尊貴與榮耀,然而這個在大賀城裡長大的中原姑娘儘管並非匈奴的貴族,可她的身份同樣也是尊貴無比的,即使不必透過那個紛繁複雜的成年儀式,但至少這象徵著庇佑與榮耀的神靈之水必須塗抹她的全身。
但當貢桑踏入浴殿之時,看到的竟然是孟姑娘筆挺地站著,讓綠蕪用白布裹住她正在成長的前胸的一幕,天哪,她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做的?貢桑頓時有一股無法言語的崩潰之感,這都是她的罪過,她竟然從來都沒發現這個孩子正在做如此荒唐的事情,若是王知道了……貢桑忽然不敢想象了……
卷二:王的愛奴 070 關心的事
東殿。
蘇白拉坐在寢殿裡,依舊衣飾華美,妝容細緻,她如今正待在巖止這位新任匈奴王的皇城裡,她得慶幸自己還有瑞祥這個兒子,不用多久,巖止便會按照祖制,為成年的瑞祥封王,然後賞賜他領地,而她便會與瑞祥住在一起,由她的親生兒子奉養著。
在所有人眼裡,她都是幸運的,因為她是唯一一位能夠被新任的王者尊為長輩的庶母,可蘇白拉知道,那一切本就是她應得的,若不是巖止,現在成為匈奴王的就應該是她的兒子圖格,巖止如今這麼做,只是為了他的名聲而已,他明明就是個冷酷無情弒父殺母的白眼狼,可又要讓後世誇讚他仁慈孝順地奉養了他的庶母,重用了他的兄弟!
他若是真的尊敬她蘇白拉,何至於讓她生活得如此沒有顏面?名為奉養,實則就是軟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