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垂,才依依不捨的話別。
命運塔會議大廳內,傾城直截了當的講述了今天見駕的風波。
“不就是推薦個設計師嘛。”歐姆?培基不解的問:“隨便派個人應酬一下不就結了。”
“對呀。”柯藍接道:“修建樓閣又不是上戰場,何必那麼緊張呢?”
“小葉,就算建不成空中樓閣,陛下也不會怪罪——畢竟我們推薦的只是助手而已。”得知攝政王陛下決定親自擔任主設計師後,蕭紅淚也提出了疑問。
“問題不在於能否建成——”傾城沉聲道:“而是沒人知道建造空中樓閣究竟要花多少錢,那碧落黃泉之樓閣,根本就是個砸錢的無底洞!”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神色大變。當初若非建造大神廟,怎會徵用大量奴隸勞工進京,怎會有日後的史克爾兵變,怎會掏空了國庫,以致於連修繕大臣公館的費用都拿不出來?血色的回憶尚未消退,現在的碧落黃泉之樓閣,又要重蹈覆轍。
大神廟好歹還有個預算,可誰能估計出“空中樓閣”要花多少錢?可不就是個砸錢的無底洞。
“陛下心意已定,我們無法阻止,可是,建造任務卻不能由自稷來主持。”傾城神色陰霾,語調也異常的沉重。“即使樓閣能造成,開銷也肯定大嚇的人。帝國本就財務吃緊,到了那時,不用說,更是雪上加霜。朝廷裡每天的開支那都是有數的,當然不可能隨便減少,唯一的辦法就是增加賦稅。
戰亂剛結束,莊稼收成又不好,一但增稅,百姓當然就怨聲載道、各領地當然就盜賊群起、大臣當然要上書柬言……為了平息眾怒,替罪羔羊必不可免。”
誰是替罪羊?大家全都明白了。誰敢說陛下的不是?罪過當然全由助手承擔。
“倘若只是個人榮辱安危,倒也不是什麼大麻煩。”傾城所預見的危機遠遠不止於此,“更嚴重的後果在於,貴族派屆時絕不會坐視,必然趁機落井下石,不知道要有多少無辜者受株連!”說這些話的時候,傾城心中也非常矛盾。沒人比他更希望碧落黃泉之樓閣早日完工,可作為學宮的負責人,他又不得不首先考慮集團整體的利益,哪怕因而得罪陛下。
“其實,兩全其美的法子也是有的。”在眾人殷切的目光下,蕭紅淚沉聲道:“陛下需要的只是助手,是否出自學宮無關緊要。只要找到一個不屬於學宮系統的人擔任設計師,無論將來出了什麼事,都與學宮無關。”
大家聞言默然。主意不錯,可誰會那麼傻,明明知道是火坑還要跳?
“外人誰會為學宮賣命?”傾城若有所思的道:“說到底,還是需要一個犧牲者。先退出學宮,之後就按蕭小姐的法子……去皇宮自薦。”
會廳內死一般寂靜,所有人都低下了頭。有人試圖站起,可屁股剛一欠起又頹然坐下;有人想開口說話,到頭來卻只蠕動了幾下嘴唇。在座的都是學宮培育的精英,可當真要他們為學宮犧牲的時候,勇氣卻並非出類拔萃。
長長嘆了口氣,傾城惟有苦笑。他不怪別人,誰也沒權利強迫他們去死,可問題擺在那裡,總得有個人站出來解決。死一般的寂靜死一般的延續著,漫長而絕望。所有人都認定寂靜將永遠延續下去,直到梵志推門而入。
追到命運塔下,傾城攔住梵志:“誰都可以去,除了你!”
揉揉被陽光刺痛的眼睛,梵志滿不在乎的說:“我這個人,在哪兒不都一樣。”
“別傻了,梵志!”傾城沉聲道:“學宮從沒給過你什麼,現在卻讓你去犧牲,這不公平!”
梵志低頭沉吟,半晌後才淡淡的說:“你不會理解我。我們不是一類人。”
傾城黯然。
誰和誰都不是一類人,所以才需要交流。
“喂,你說……什麼人最盼望打仗。”梵志把目光投向遠方,焦點漸漸散開,煙霧般瀰漫在灰濛濛的青空盡頭。
“野心家?”
“不,是士兵。”
“要是不打仗,”梵志收回視線,定定望著傾城的眼睛,“士兵還有什麼用?”說完這句話,他再次抿緊嘴唇,沉默不語。
“龍侍,乖囡囡,這邊來~”
遠遠望見傾城,龍侍興奮的咴咴嘶鳴,掙脫韁繩,撒著歡跑來。伸出長長的舌頭,親暱的舔舐傾城掌心。
一手愛撫著駿馬修長的臉頰,傾城指著梵志說:“這是梵志叔叔,來,行個禮。”
龍侍打量著矮他一頭的梵志,琉璃色大眼中滿是狐疑,怪不情願的衝他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