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走到老寶親王身邊,低聲問道:“祖父,您還好吧?”
老寶親王頹然頷首。
“您打算怎麼做?”
“送她們出府,去京北的望雁山莊。”老寶親王沉吟片刻道。
“不送她們回蘇家?”朱平珏問。
“送她們去蘇家幹麼?哼說不準送她們去蘇家,隔天蘇千遠就帶著她們在府門前瞎鬧。”
朱平珏點頭。“也是。蘇千遠仗著有她們兩在,才敢殺了咱們全家,好讓她們兩當家。”
蘇千靈聞言扭著絹帕,嘴角翕翕想為大哥說話,但還是頹然垂首不語,朱明珠則急道:“可我是皇上封的公主,不日就要移居公主府,接著就要出嫁……”
“皇上已知此事。”老寶親王道。“賜婚一事,皇上已經決定為鄂族長另擇佳配。”
“可,……明珠在您身邊長大的,您難道忍心……”蘇千靈咬了咬唇,考慮再三還是想為女兒爭出生天。
老寶親王卻搖頭道:“如果是在蘇家意圖謀財害命之前,興許我會容忍一二,只可惜,晚了。”
朱明珠安靜了,她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震得整個人都空了,她自小錦衣玉食,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偏偏她最想要的,就是要不到父親溫柔的關注,只給柳依依,只給朱映柔,她想要秋冀陽,也是求之不得,現在就連她棄之如敝屣的公主身份、皇帝的賜婚都成了幻夢一場,求之不可得的,仍是水中月,她最好的出路也被斷絕了
耳邊老人和男人仍在跟母親說話,她聽而未聞,他們的聲音如蜂鳴在她的耳邊嗡嗡作響,她看見母親哭倒在地,哭什麼呢?老人眼眶微紅,看著自己的眼神,是憐憫?還是厭惡?她分不出來,男人眼裡只有一片冰冷,也是,從小他看著自己的時候,總是冰冷的,跟爹一樣,不,不對,那不是爹,只是她一直以為那是爹。
自幼外祖母就說她美貌更勝母親當年三分,將來定是好命女可是大舅母卻抓著她的手暗暗嘆氣,怕她紅顏薄命。
舅父家的幾位姨娘們總是以豔羨又鄙夷的眼光看著她,她總不明白,她貴為寶親王的嫡長女,是寶親王妃唯一的獨生嫡女,她們是該豔羨,但鄙夷什麼?如今她懂了懂了她根本不是高高在上得以俯視她們的貴女
雖然從千晶姨母那裡知曉自己的父親另有其人,但,只要父親、祖父他們不知道,自己就仍是寶親王府的大郡主,一切都不會有變。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連她的生父是大舅母的孃家弟弟都知曉。
她想到了朱嬤嬤今早跟她說,老寶親王夫妻進宮面聖,勸她等二老回來,便去留園請安,她就快要搬出寶親王府,總不好讓人留下她不敬長上的話柄……想到陽光燦爛的午後,第一次見到秋冀陽的那一天,想到更早之前,一樣是陽光燦爛的午後,陰涼的樹蔭下,面無表情的元嬤嬤一言不發拿了竹子刺向那個比她受父親疼愛的小女孩,鮮血從削尖的翠竹尖滑落在地,一滴、一滴的暈染了玉白大石地磚,她不敢動,看著元嬤嬤提著翠竹走向自己,翠竹被塞在自己手中,她還沒反應過來,元嬤嬤已大力的抓著她的手,將翠竹再次刺進已經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身上。
祖父失望無奈的眼神、父親……憎恨的雙眼、兄長憤怒欲將她撕裂的眼……朱映柔趴在地上,無神的眼遠遠的望著她、柳依依的眼、祖母的眼,一雙雙眼睛在她的眼前閃過,她伸出手想揮開那些如影隨形令她害怕的眼睛。
蘇千靈望著老寶親王,眼露哀求的道:“明珠是無辜的,元嬤嬤下毒一事,她不知情,元嬤嬤連我都瞞著。”
老寶親王淡淡的道:“她無辜,是,她是無辜,映柔和冀陽不無辜?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不無辜?”
蘇千靈張著嘴不知如何說下去,等了好一會兒,她才道:“求求您,明珠是我唯一的孩子,求您饒過她……”
“不用再說了”老寶親王擺手不願再聽,朝朱平珏頜首:“交給你了。”
“是。”朱平珏點頭,扶著老寶親王起身,蘇千靈追上前去,還想再為明珠求情,身後的異響讓三個人同時回頭,就見朱明珠狂亂的舞動著雙手,不知道在驅趕什麼,她雙眼無神嘴裡不斷胡亂叫嚷著。
蘇千靈朝她走了一步,卻又退後,她輕聲喚著:“明珠,明珠?”
朱平珏看情況不對,彈指點了朱明珠的昏穴,朱明珠癱軟倒地,蘇千靈才急急上前探視女兒。
“她似乎魔症了”朱平珏道。
“你看著她們,我讓大夫過來瞧瞧。”老寶親王搖頭嘆息,推開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