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沒有說話,提起劍,走到梅樹下,開始舞劍。
他舉劍,挑起,轉腕挽起幾朵劍花。
“第一招:不見!”
劍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暗紫色的天空泛起橘色的朝霞,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層煙霧。
“第二招:不聞!”
梅樹上的葉子紛紛落下,圍繞著那襲黑衣起舞。一招一式似乎已與自然融和。
“第三招:不應!”
他忽地輕身而起,劍光如驚虹盈盈繞樹一匝,粼粼光色盪漾天地。
“第四招:不識!”
倏然收回的劍招,猶如一道流星,決絕的姿態,往自己的身體刺去,然後自肋下挑出。
使完這招之後,小三收劍,在漫天落葉下靜靜站著,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拒絕,連人帶劍,散發出一種蕭瑟孤寂的味道。
不見,不聞,不應,不識……
花壓欄干春晝長,清歌一曲斷君腸。雲飛雨散知何處,天上人間兩渺茫。縱使相逢應不識,無心無念兩相忘。
孑然一身,天塌地陷,萬物皆休。
如此的相忘劍法!
如此決絕的背影!
不知為何,淚水漸漸迷濛了雙眼。
小三,你要相忘的人究竟是誰?
琴會(上)
寬闊的庭院內,落英繽紛,後面紅樓一角,紗簾輕拂。
劍光閃閃,在落英中矯若驚鴻,琴聲錚錚,配合劍光精妙絕倫。
好一幅琴劍相和,夫唱婦隨的旖旎風光,更兼一頭雪白如球的吧兒狗不住在兩人腳邊滾來滾去,更點綴得畫面活潑生動,聲色俱全。
不過,實情是這樣的。
某人提著一把寒光霍霍的寶劍追迫某人學劍未遂,更被以練琴的理由拒絕,鬱悶之下,劍氣催花,勢要可憐的老梅樹明年結不出梅子來。某人心驚膽跳之下,奏出的琴曲宛如垂死公雞嘶鳴,慘絕人寰。而可憐的第三人輾轉於慘不忍睹和不忍卒聞的兩人之間,宛如吧兒犬一般被趕得滾來滾去。
關於這個狀況,有幾點需要解釋一下。
小三很執著的要教我那招“不識”劍法,到了偏執的程度。幾乎每次見到他只能做這個事情,而且每次不練上一個時辰以上就不肯放過我。他是一個非(霸氣書庫…提供下載…87book)常嚴格的師傅,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
然而,我的劍法總是留著瑕疵。不是速度不夠,就是角度不刁,不是位置不對,就是力氣不足,反正每次總會出點亂,無法做到完美。
不是我的資質太差,而是我留了個心眼。我記得自己當初攆過小三,說自己會保護自己,就不用他在我旁邊了。如果我現在學好了劍法,不是給了小三一個離開的藉口嗎?
那個晚上以後,我和他依舊很有默契的沒有再提發生的事情。但是不再提起,不等於忘記。
往後我常常想起小三當時狂怒的樣子,有一點點期望,或許他那麼生氣就是因為喜(霸氣書庫…提供下載)歡我吧。但是後來又是因為什麼受到那麼大的打擊呢?我更會毛骨悚然的想到,肩背那個記號當然跟我的身份有關,難道我出身的家族跟小三之間有什麼仇恨嗎?
假如我是他的仇人……想到這裡,我的汗毛倒豎。
更不肯用心去學劍法了。
萬一我學滿師了,他忽然心情不好,又嫉妒徒弟的聰明,不會一劍砍過來嗎?還是做一個笨徒弟好了。反正無論學得多棒,也抵不過他一根指頭。
至於吧兒狗蕭橋,他腿傷好了後,就賴在院子裡不肯走了。他被小三拎出去警告過一回,也不知他們男人間是怎樣談的,那次蕭橋回來後就乖了很多。雖然還是不時看著我流口水,獻殷勤,卻再也沒有動手動腳的情況出現。況且,他現在看小三的時間比看我的要多得多,我算是壓力驟減了。
這裡再提提蕭橋這個人吧,這個人除了行為怪誕了一點,也可算是一個妙人。
他聰明得很,寫的字很漂亮。當然,你會說,想寫字寫的漂亮只要苦練就好了,要是沒有天賦的話,人家練三年,你練三十年,總可以了吧。但是蕭橋寫的字絕對跟他的聰明有關。
無論是我那手好像死蛇掛樹一般的字跡,還是小三那手桀驁飛揚的字跡,甚至是杏姑那手藏頭露尾十分拘謹的字跡,他都可以臨得似模似樣。兩幅字放在一起,教人家去看,常常分辨不出來那張是臨的。模擬程度到了連原作者都會給嚇一跳的地步。